6月7日周三下午，整个纽约市被呛人的橙色烟雾笼罩，空气质量指数几乎爆表，市府、州府一再发出警告要求人们“非必要不出门”，街道上行人稀少，一派世界末日来临的景象。就在这充斥着焦糊味的烟雾里，38岁的华人送餐员张强（化名）仍然一如往常地骑着他的电单车在大街上穿行，把布鲁克林南部中餐馆的订餐一份一份送到城市各个角落的顾客们手中，整整10个小时的轮班，一分钟也不能耽误。

“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就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喉咙里开始像火烧一样疼痛。”张强因为害怕报复而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名，他用普通话说，然后由翻译员用英语转述给NBC新闻的记者。“这空气就跟香烟的烟雾一样。你在外面的时间越长，你的喉咙就越痛。”

“我们没有选择”

加拿大400多场野火燃烧造成的烟雾被风送到了纽约，在周三下午的一段时间里，纽约市的空气质量“荣居”全球最差，空气质量指数超过了400（最高为500，超过300即为最高污染级别——“危险”状态）。市政府发出警告，市长敦促人们尽可能呆在室内，关紧门窗；全市公立学校取消所有户外活动，公共图书馆紧急闭馆；纽约州州政府也宣布将向居民免费发放100万个N95口罩。

周四，空气状况仍然属于“非常不健康”类别，官员们建议所有高风险的人继续留在室内，关闭门窗，并使用空气净化器；还建议居民限制户外活动时间，佩戴N95或KN95口罩。



尽管如此，但对于许多人来说，不管周三还是周四，都不能不出去工作，特别是广大没有最低工资要求零工从业者，比如成千上万名餐馆送餐员，只能冒着危险照常在户外工作，因为一天不工作就意味着一天没有收入。张强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NBC报道截图

送餐员们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电单车和滑板车等等在街道上穿行送餐，不仅需要长时间暴露在烟雾弥漫的“危险”空气里，而且还持续处于高强度运动状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有毒的空气，受到空气污染的影响非常严重。

36岁的安东尼奥·索利斯（Antonio Solis）是Los Deliveristas Unidos团体的一名网上应用平台送餐员，他说，对许多像他一样的人来说，请假意味着无法按时支付房租和账单，没有钱寄回给千万里之外的家人。

“我们没有选择。”索利斯用西班牙语对NBC新闻记者说。

送餐员们说，恶劣的天气状况，往往也意味着更好的赚钱机会。他们的收入主要靠小费，而天气恶劣时小费往往也会激增，因为那些不想在外面冒险的人，会愿意给送餐员一些额外的奖励。索利斯说，也只有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慷慨。 

“在这段时间里，我意识到的是，我们必须应对下雨、下雪或任何其他恶劣天气，这样才会有更多的订单或更多的小费，”索利斯说。



索利斯在送餐路上。图片来自NBC

“他们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热门送餐应用程序Uber和DoorDash没有回复NBC新闻的评论请求。Grubhub的一位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说，在纽约地区的这次空气质量危机中，该公司不会对那些因感到不安全而选择不送餐的人进行惩罚。GrubHub公司还拥有另一个外卖应用程序Seamless，该公司指出，员工可以通过该公司的网站领取免费的PPE工具包。DoorDash也通过其网站提供免费口罩。Uber则以一次性支付的方式为送餐员报销口罩、消毒液和消毒剂的费用。

工人正义项目（Workers Justice Project，该组织倡导为低工资的移民工人提供更好的工作条件）主任瓜尔帕（Ligia Guallpa）说：“送餐员在第一线工作，他们正在对紧急情况作出反应。他们不仅为人们运送食物，也运送口罩、药品和必需品，以使纽约人能够安全地呆在家里；而与此同时，他们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瓜尔帕解释说，在纽约市约6.5万名应用程序平台的送餐员中，大多数是来自东亚、南亚、拉丁美洲和非洲的移民。由于送餐员被认为是独立承包商，被排除在劳工权益保护的范围之外，也没有最低工资要求。

根据纽约市消费者和工人保护局的数据，送餐员平均每小时赚取14.18美元（税前），由应用程序的付款和小费平均分担。

瓜尔帕说：“送餐员们不得不每天上街，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订单，获得更多的小费。”

“我当然也很害怕”

布鲁克林的另一位送餐员王皇木（Huangmu Wang，音译）说，他认为送餐员是城市生态系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说，只要其他人在工作，送餐员就有必要上路，因为“人们需要吃饭”。

但王皇木也说，健康问题一直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周三下午，随着天空逐渐变暗并呈现出世界末日般的橙色，他的眼睛变得很不舒服，骑行越来越困难。他说，一起工作的其他人也表示担忧，怕这种低能见度和不舒适的条件可能造成事故。



送餐员王皇木在工作时的自拍。图片来自NBC

“我当然也很害怕，”王皇木用普通话说。“整个纽约都很害怕，街上几乎没有人。”

然而，接受NBC新闻采访的送餐员说，应用程序平台公司没有给他们口罩或任何其他保护设备。他们说，大多数人不得不自己购买口罩，或者用他们在疫情期间的存货。健康指导也很匮乏。

一位来自布鲁克林的不愿透露姓名的送餐员提到，他被告知可以在订单之间的间隙时间进室内去休息。

周三下午晚些时候，索利斯和其他一些送餐员主动向皇后区阿斯托利亚的送餐员们免费赠送N95口罩。他们在周四再次外出，送出了更多的口罩。还有人给送餐员另外赠送护目镜。

“作为零工从业者，他们不仅要自己为在高风险下工作承担全部责任，而且许多人还得自己寻求设备，”瓜尔帕说。“他们要承担的风险包括自己的健康和安全，如果他们生病了，没有健康保险，也不能要求他们的公司负责。如果他们在被安排的时间里拒绝工作，那就很可能会被报复性地解约。”

Uber发言人此前在给NBC新闻的一份声明中说，他们在对送餐员解约前会进行全面评估。“我们知道司机们依靠Uber赚钱，所以停用司机账户的决定是我们不会轻易做出的，”该发言人说。

索利斯说，这次烟雾造成的恶劣状况持续了整整一周，他希望人们由此能够更好地理解他们的困境。

“希望人们看到，为了能把热乎乎的餐食和必需的药品送到他们手中，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索利斯说。“有时我们真的付出了非同一般的努力。”

（来源：N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