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国家媒体发布的一张照片，显示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和总统普京周一在克里姆林宫。 Sergei Karpukhin/Sputnik, via Reuters

周一，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在莫斯科开始举行会晤，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展示了两国的伙伴关系并没有因长达一年的俄乌战争而动摇。会谈中，双方对两国的密切关系深感满意，仅轻描淡写地提到了这场冲突本身。虽然战争及其暴露出来的分裂笼罩着这次会面，但习近平和普京对它的公开评论却很低调，尽管在过去一年里，战争导致的后果层出不穷，包括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欧洲的能源危机，以及乌克兰遭受的蹂躏。

相反，两位领导人在一系列精心安排的活动中竭力奉承对方，并展现团结。习近平是自入侵以来访问俄罗斯的最受人瞩目的外国领导人，他抵达俄罗斯开始为期三天的访问之际，乌克兰东部的血腥战斗仍在继续，而且就在三天前，俄罗斯领导人被国际刑事法院指控犯有战争罪。

即使双方并没有签订正式条约，这种联盟形象也是一种姿态，激起了西方的焦虑情绪，他们担心中国可能会采取外交或经济之外的手段，进一步支持俄罗斯——可能会提供武器，供普京在战争中使用——并巩固一个反对北约和美国的强大集团。

在用红毯和军乐队欢迎中国领导人之后，普京告诉习近平：“亲爱的朋友，欢迎来到俄罗斯。”

普京告诉他的客人，中国是“令人羡慕”的对象，因为中国政府建立了“非常有效的体系，来发展经济和增强国家实力”。据新华社报道，习近平对普京“深表感谢”，并说“我坚信，俄罗斯人民一定会继续给予你坚定支持”。

他们坐在壁炉前的一张小茶几旁，比起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前普京与西方领导人举行紧张会谈的那个超长房间来要亲密得多。



习近平在莫斯科一个机场举行的欢迎仪式上。 Anatoliy Zhdanov/Kommersant, via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但展示友谊的背后是精明冷静的地缘政治考量。中俄都反对由美国及其盟友主导的全球秩序，这似乎抵消了习近平对普京入侵乌克兰可能持有的任何反对意见。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周一批评这次访问，称它相当于“为俄罗斯继续（犯下战争罪行）提供外交掩护”。国际法庭指控普京对绑架和驱逐乌克兰儿童负有责任，而俄罗斯军队继续以平民区为目标。

布林肯说，这次访问“表明中国认为没有责任追究俄罗斯总统在乌克兰犯下的暴行”。

在中共党报《人民日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普京将他所称的俄罗斯面临的西方威胁（在他看来，正是西方促使他入侵乌克兰）与北京在亚洲的安全担忧相提并论。

他说，俄罗斯和中国之间的合作是制衡西方的重要力量，因为西方不仅想主宰东欧，还想要主宰亚太地区，而且寻求“遏制我们两国的发展”。

“俄中关系事实上就是当今地区乃至全球稳定的基石，”普京写道。

根据中方发布的会谈纪要，习近平在克里姆林宫告诉普京：“大多数国家都支持缓和紧张局势，主张劝和促谈，反对火上浇油。历史上看，冲突最后都需要通过对话和谈判解决。”



习近平的车队驶向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 Associated Press

这番谨慎的言论与中国在这场战争上采取的微妙立场一致——一方面同情俄罗斯对西方影响和北约的不满，同时又呼吁通过谈判结束战争。为了保持这种模糊性，习近平将乌克兰的战斗称为 “危机”或“冲突”，而不是战争或入侵。

会晤第一天结束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峰会中最受关注的事项——习近平能否劝诱普京进行严肃的和平谈判——取得了进展。普京只是说，俄罗斯“认真研究了”中国的和平建议，并将“尊重”这些建议。

白宫发言人约翰·柯比说，“我们会关注他们在这次会议上谈了些什么。”他表示，北京与莫斯科的联盟是“权宜之计”，并说为俄罗斯提供军事装备与习近平公开宣称的中国希望和平背道而驰。

对普京来说，习近平的访问也是一个机会，可以平息与中非共和国金矿九名中国人被杀事件有关的紧张局面，习近平谴责了这一事件。关于谁应为此负责的说法意见不一，但有人把责任归咎于一个俄罗斯雇佣军组织。

习近平和普京将在周二继续举行会谈，届时将有更广泛的政府官员代表团加入。他们还计划向新闻媒体发表讲话，并举行一个有俄罗斯商界领袖出席的国宴。

自习近平成为国家领导人以来，两人已经会晤了约40次，但尽管他们认为这种伙伴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厚，战争已经扰乱了双方关系，即使它同时也加深了俄罗斯对中国在贸易和外交支持上的依赖。

这场战争对于北京来说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损害了中国与欧洲国家的关系。在习近平希望把重点放在大流行后的经济重建之际，它还放大了全球经济和能源的压力。



俄罗斯国家媒体发布的一张照片，显示习近平和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谈后的情景。 Grigory Sysoyev/Sputnik, viaAssociated Press

最近几周，习近平试图重申中国的全球角色，此前中国因大流行实施了自我封闭。北京将自己定位为潜在的和平调解人，它主持谈判，促使沙特阿拉伯和伊朗本月达成重要协议，并发布了措辞笼统的12点框架以结束乌克兰战争。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表示，他愿意与习近平对话，但尚不清楚两位领导人是否打算这么做。

中国外交部长秦刚上周与乌克兰外长德米特里·库列巴通电话，敦促乌克兰和俄罗斯进行谈判。据中国外交部发布的信息，秦刚告诉他：“无论有多大的困难和挑战，都不要关死政治解决的大门。”

但也存在着巨大的障碍。

普京在他周一发布的文章中表示，俄罗斯只有在保留对乌克兰东部和南部被占领领土的控制权情况下，才会进行谈判。乌克兰政府排除了割让领土以换取和平的可能性。

乌克兰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秘书阿列克西·丹尼洛夫周一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俄罗斯占领军投降或撤离是首要目标。”

在广阔前线的战斗中，俄罗斯和乌克兰军队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放缓迹象。军事分析人士说，双方每天都有数百名士兵死伤。



周一，第28独立机械化旅的一名士兵刚刚向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地区的俄罗斯阵地开火。 Tyler Hicks/The New York Times

许多分析人士说，即使中国想在结束流血冲突方面发挥作用，习近平也不太可能向普京施加压力，因为这可能会危及双方更广泛的伙伴关系。习近平认为，北京与莫斯科的关系对于抵消美国的全球主导地位至关重要。

他在本月的一次讲话中宣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实施了全方位的遏制、围堵、打压。”

驻北京的前美国外交官柯有为(William Klein)表示，习近平对莫斯科的访问“非常清楚地表明，中国确实将俄罗斯视为不可或缺的战略伙伴”。

“无论中国如何看待这场战争，它都将俄罗斯视为抗衡美国压力的关键，”柯有为说，他现在是咨询公司富捷思国际的合伙人。“不应期望中国会因为这场战争而重新调整其根本利益。”

中国外交政策专家认为，失去俄罗斯的坚定支持可能会使中国面临危险，即使在普京入侵之后也是如此。

上海资深外交政策学者杨洁勉上个月在一篇评估中写道，如果“俄罗斯被持续削弱以至于不能、不愿或不敢再与美国和西方斗争，那么最终将导致中国面临极度不利的战略境遇”。



周六在乌克兰康斯坦丁诺夫卡，遭俄军袭击的房屋。 Daniel Berehulak/The 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