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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地球2》主创:背靠深圳,我们成好莱坞平替(图)

新闻来源: 观察者网 于2023-02-16 19:48:47  提示:新闻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

中国科幻电影《流浪地球2》正在全国院线热映,截至2月16日,影片内地票房突破37亿,进入中国影史内地票房榜前十。影片上映26天,观影人次超过7000万人,观影热情丝毫不减,对片中炫酷精致的各式道具喜爱度极高,官方授权模型周边在8天内众筹破亿,一举刷新国内影视衍生品众筹金额最高纪录。

随着片方日前释出“无人机干扰枪”、“门框机器人”等道具设定,“列文虎克球学家”们在二刷三刷中发现更多细节拉满的惊喜。近日,《流浪地球2》美术组制作总监杨旭接受观察者网专访,分享了更多关于特殊道具制作的幕后故事。

把道具做成“举铁”器械,让吴京咬牙切齿地说出“我恨你”,他将做何“辩解”?道具精度高到连底部都加工到位,却连一秒镜头都没有,他会不会“怨念”?回忆十几年前看《阿凡达》时的惊叹,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心态转变?小伙伴提议要做“地球叛军”,为啥第一个就要“绑”他……杨旭在采访中娓娓道来。

“设计师在底部用五秒钟画两洞,我得送五公里去做加工”

“张小北老师玩‘地下城抽签’没中,我也没有,然后他说他要是做‘地球叛军’,第一个就‘绑架’我,因为我在《流浪地球》里是造‘武器’的,把我关起来给他们‘造枪’,我们就是‘科幻军火商’。”杨旭笑着告诉观察者网。



张小北是内地影评人、编剧,曾创办《第10放映室》


从数字生命卡、核武器引爆器、智能量子计算机550A和550C,到无人机干扰枪、门框机器人外骨骼控制装备、航天员载人机动装置……

从2021年下半年开始,这位来自深圳的科幻概念工业设计师,带领团队承担并完成了《流浪地球2》中过千件特殊道具的交付工作。

受访者供图 下同

与其他类型电影不同,科幻电影重要道具的设计和制造,需要的是一套完整的工业流程。从概念设计到结构建模,再到数控编程加工、上级组装,后期打磨喷漆、激光雕刻、表面处理,制作过程复杂而精密,其中还掺杂着不少特殊工序。

“这是一个已经在深圳跑了几十年的,非常完整且传统的加工制造工序,只是在电影上应用得比较少。”回看这段经历,在工期紧、任务重的双重压力下,整个工作内容绝谈不上轻松,而是一段让杨旭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肝疼”的过往,“(片里)中科曙光的水冷服务器上盖要做一个面板装饰,2天就要做8套。”



比如“太空电梯部队”使用的“无人机干扰枪”道具,从设计完成到制作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等概念设计完成,结构工程师做完内部堆叠和可动结构之后,制作时间只剩下不足十天。就这点时间还需要完成十几把干扰枪,最终有惊无险地赶在计划拍摄的当天早上送抵拍摄现场。

杨旭介绍道,由于当时制作时间有限,他们优先最大程度保证外观的高精度,在道具内部打造上则减少铣削,但这么做导致产品极其沉重,重达几十斤,饶是练家子吴京都“大京失色”,“但其实已经留了很大的加工空腔,如果不掏的话,会完全举不起来,更恐怖了。”







这也让杨旭不止一次公开感谢吴京“不揍之恩”,“后来我发现我低估了京哥,柴鸡如我,提五分钟都感觉手要废了,他举了一下午,还能做表演动作。”

在深圳路演,当杨旭带着这把干扰枪道具亮相时,吴京终于有了“公报私仇”的机会:“你给我举着回答问题!”满脸的怨念,逗乐全场。



被迫“举铁”的还不止吴京,导演郭帆曾透露,影片中的重要道具“智能量子计算机550A”就有60多斤,“550C”更是达到了100多斤,沉得刘德华差点没提起来。

郭帆:华哥,你能表现得轻松点吗?刘德华“瞳孔地震”:你来试试?



杨旭表示,现实中像550系列这样的特种产品需要足够结实,使用中不能有晃动感,视觉质感还要经得起特写镜头考验,成品耐久度也要足够高才能经得起拍摄中的磕碰摔撞,“你想象一下,550C的大小相当于一个行李箱,里头又有各种零件,那正常人一只手都是拎不起来的。”





于是在制作中,杨旭按真实产品的结构设计逻辑设计了550A的结构,使用了实心的ABS材质以及铝合金外壳,从机器顶部甚至可以看见部分电路细节。为了更好地呈现不规则金属外壳的质感,他还使用了模具行业中常见的三轴和五轴数控机床。

杨旭也补充道,后来为了拍摄需要,团队还制作过一个空心的、纯3D打印的轻版550系列,让演员可以拎起来跑。



他还特别提到,道具上有很多细节,观众在观影时可能不会注意到,像是航天员休眠服上的三角形传感器贴片加装了磁性连接结构;“地球联合政府”会议场景中的木槌,槌柄上雕刻着现实中联合国索尔斯木槌上一样的字句。





无人机干扰枪上的铭牌


有些细节甚至镜头压根都没拍到,比如整个550系列底部都做的激光雕刻,上头的文字比头发丝还细。

“我当时就吐了一个槽,说做550系列,设计师画图在底部用五秒钟掏两洞,我得送五公里去做放电加工。”杨旭说,“像这个位置(550系列的底部),它属于一个比较难加工的位置,我们也用了比较特殊、成本比较高的工艺,这样效果更好一些,我们希望表现出来是一个很精致的东西。”



被问是否会为道具没能在影片中获得更多展示而感到遗憾时,杨旭毫不犹豫地否认,“假如咱俩今天开视频,我上半身穿着衣服,下半身就什么都不管?这是一个做事的态度。”

他屡次强调,整个团队是把这些道具当做真实产品在进行设计和制作,“真实的产品会只有正面,没有背面吗?我的(产品)正面、反面,里里外外看不到的地方都应该是一样精致的。我们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大家都是在讲态度的,整个美术组都是这样。”

即便是在像干扰枪这样非常赶时间的项目上,团队也始终秉持着这样严谨细致的态度,“它的扳机能扣动,电池是能拆下来的,整个枪拆完有几百上千个零件,这样在电影中才会更真实。”



上千件道具在3个月内出品,深圳工作室10公里内几乎可解决所有供应问题

《流浪地球2》是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精加工工艺制作特殊道具的电影,可以说是一场制造业和电影工业交融的试验。在杨旭看来,将工业生产制造应用到电影制作,最明显的就是整个流程体系乃至理念上的“完全颠覆”。

传统的影视道具制作,早期以工匠师傅手工雕刻打磨为主,如今的电影行业虽有不少公司在拍摄中开始引入机器生产,但与传统工业生产还有一个关键性区别——整个生产流程的规范管控。

杨旭进一步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工业生产的本质是流水线,流水线意味着产品的效率和质量都是可控的。效率是指,我清楚地知道这张图我几天能把它做出来,如果说时间更紧的话,我可以在哪个环节去增加人力,哪个环节去增加成本;质量也是一样,我知道在哪个环节去增加质量检测。”

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说门框机器人外骨骼控制装备,它在结构设计上有很复杂的工序,全身上下有十几个活动关节,在设计和制作加工时就得具体分析道具会在什么情境中使用。







“这个思路就是,我们要制造一个不仅精度高而且各项功能非常完善的一个产品。比如戏里要淋雨,遇水后很多产品的机械结构可能会失效,它上面还有闪光灯要带电的话,就还要做一些简单的防水,不然这个灯可能就亮不起来了。而且它要穿在人的身上,就还得考虑减重的问题。”杨旭说。

同样是杨旭团队所制作的1:1航天员载人机动装置,属于太空电梯置景的一部分。每当置景下密密麻麻布满的电机为模拟发射状态开足马力震动时,它也要跟着一起剧烈晃动。

为了维护道具,制作组工作人员就把办公桌都搬到了影棚。道具震了几个月,他们就候了几个月。

杨旭介绍道,整个航天员载人机动装置的零件总数超过2000个,主体使用数控机床及3D打印完成,在深圳工厂分件制作后,运输至青岛现场组装。



得益于深圳完备的工业制造基础和高效的物流网络,杨旭的团队在如此大量的零部件采购和繁复的制作工序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剧组所需的道具在3个月内就可以出品。

“我们享受到了深圳制造业的红利。”杨旭表示,“在深圳工作室10公里范围内基本都可以找到对应的供应链解决,保证了我们的整个制造流程和品质是可控的。”

再加上深圳有着非常强大的智能化数控加工能力,也为团队在特殊道具制作的工艺选择上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让他们有优势成为一些国外制作公司的“平替”。

杨旭解释道,“一些好莱坞的特殊制作公司,他们周围没有太多像深圳这样的产品生产制造的供应链,所以(在制作中)是以3D打印居多,但我们会把数控机床和3D打印一块用,这样我们的成本就比他们低了很多。等于说,我们花了更少的钱,做出了更好的效果,而且时间更快。”

“十几年前根本想不到”,《流浪地球2》中九成科幻制作由国内团队完成


纵观整个世界范围,科幻电影都是重工业电影,集艺术创造力、国民的科技文化水平、电影工业化为一体,是以软实力彰显硬实力的产物。

“十几年前我还上高中的时候,看《阿凡达》就被震惊到了,当时就觉得这东西太耀眼了,我们做不出来吧?”忆起年少时“科幻梦”的诞生,杨旭不由得感慨起来,直呼当时根本想不到如今中国也能做出自己的科幻巨制。

他进一步解释道,之所以“想不到”,其中一个原因是大家想象不到国家的科技实力能够发展得如此迅速,“20年前,人们会质疑我们能造出太空电梯吗?但现在大家会相信,我们的国力是真的有可能去做出来这么一个东西的。”

杨旭特别提到,电影中还出现了许多不同形态的高科技机器人——“地球联合政府”会议厅驻守一旁辅助人类科学决策的机器人、“北京航天中心数据中心”的巡检机器人,行星发动机机库中搬运传送物料的移动机器人……



它们不是凭空想象,很多前沿技术早就已经在现实生活中被成熟应用,一展中国智造的无限可能。杨旭说,“这都已经不是科幻了,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东西。所以我们说‘科幻电影是综合国力体现’,这是真的。”

正如导演郭帆说“电影工业化的背后是整个时代的进步”,除了国家工业与科技水平的高速发展,让杨旭等一众“科幻人”意外的是,他们还想不到涵盖设计、视效等影视配套体系也在同步成长,“大家都在齐头并进,一起来完成这个事情。”

杨旭说,2014年大学毕业以后,专业是“工业设计汽车设计方向”的他想要投身于中国科幻影视行业,但那会儿国内科幻影视无人问津,他们只能与一些正在探索的小导演合作,直到《流浪地球》横空出世。

而《流浪地球》拍摄时,郭帆也曾为科幻设计制造方面头疼,不知从何入手,于是制作方向海外的维塔工作室寻求合作。由于预算不足等原因,那个时候的合作方式还是维塔制作外骨骼装备原件,国内一些工作室再进行“复刻”。

而且当时面对对方国家的工业体系和制作流程远超国内水平的情况,国内团队只能在复刻时改用一些低成本的零部件,并追加生产替换件,以备在拍摄强度大道具受损时及时替换。



《流浪地球》剧照


在这个过程中,国内一些科幻制作团队并不满足于“照葫芦画瓢”,他们开始尝试更多地参与到前期设计环节,以及对美术组提供的概念图从人机工程、结构功能两方面进行深化设计并制作出实物。

慢慢的,国内逐渐有一批团队成长了起来。杨旭透露,四年后的《流浪地球2》中,90%的科幻设计制作工作都是国内团队独立完成的,“回过头看的话,我们可能都想象不到,我们设计的东西能在这个时候变成现实了。”

刚接到《流浪地球2》的项目时,杨旭直言“心里没底”,直到他们先为太空电梯造出了一批工业品级别的氧气面罩,让剧组都小小惊讶了一下,“他们就说‘诶,我们国内现在这个制造水平也挺好的’,然后就一直做到拍完,我们基本‘平替’了国外这类公司的制作。”

最近,杨旭又翻出了好多年前存的《阿凡达》的道具图,“当时看很羡慕,今年一对比就觉得,我们好像做得还不错。”

不过对于未来的行业发展前景,杨旭认为眼下整个中国科幻影视仍是一个小众领域,优质项目不多,能像《流浪地球》系列这样出圈走红的更是凤毛麟角。

杨旭开玩笑说,《流浪地球》系列的成功其实是一群满是情怀的“疯子”造就的,“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是信念要大于理智的,因为这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生意。”“但如果说我是为了挣钱来的,那我肯定不适合做《流浪地球》。”



对于杨旭来说,眼下他最大的希望是工作室能够“苟”下去,“活下去才有可能,我们当然希望《流浪地球2》能够带动整个科幻行业的从投资到观影,再到衍生品的这种热情,像好莱坞科幻黄金期那样,但现在我们身处在历史中的一环,很多事情其实是看不透的。”

杨旭最后告诉观察者网,诚然《流浪地球2》给他们这些相关行业从业者带来了许多关注,但比起一时的热度,他更多的还是致力于思考怎样能推进这个行业变得更好。

以下为采访实录,观察者网就受访者的措辞语序略有整理。

观察者网:您是如何参与到《流浪地球2》的制作工作中,以及您所负责的内容是什么?

杨旭:我是工业设计出身的,最早是设计概念汽车的。我在北京呆了5年、上海1年,然后去了深圳。去深圳的话,也是因为想要设计一些生产制造更往下游走的(东西),深圳的供应链资源更丰富一点。

我们现在做的这个事情就跟五六十年前好莱坞走的路子很像了,就大概在60到70年代,当时好莱坞拍《星球大战》《星际迷航》这类电影,他们的设计就遇到一个问题,就是传统做电影美术的人设计不出飞船,然后他们去美国航天局和大型的汽车设计公司找人设计。

放到国内也是一样的,郭帆导演做《流浪地球》的时候也是在想“这个人怎么找”,一方面我们引入了一些国外的公司,像新西兰的维塔工作室(参与制作《指环王》《阿凡达》);另一批人就是国内我们这种本来就在做一些科幻设计的。

像我们也做过很多小项目,国内的这种科幻(作品)都或多或少参与过,可是很多项目是“死掉的”,不像《流浪地球》最后成功了,其实我们大部分做的都是这种毙掉的项目。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国内(逐渐)有一批人能做这个事情了。所以在《流浪地球2》的时候,90%的这种工作就都是我们中国人自己完成的。

刚开始我们其实也没有底,我们跟剧组确定说我们要做一部分的特殊制作,比如说最开始我们做太空电梯的氧气面罩,做完之后他们也蛮惊讶,说“诶,我们国内现在这个制造水平也挺好的”,然后就陆续做了很多东西,一直做到拍完,基本“平替”了国外这类公司的制作。

观察者网:主要为电影制造了哪些特殊道具?制作上使用了哪些技术?

杨旭:像(智能量子计算机)550A、550C,所有的核弹起爆器,飞出来的那个求婚戒指,最后下水那里的服务器秘钥,还有数字生命卡,一些像月球返回舱控制面板的那种操作面板,另外还有很多小东西都是我们(鲸柠科技)做的。

道具制作其实跟我们传统做产品的逻辑思路是一样的,先有一个概念交给工程师,工程师把它变成一个可以加工的三维模型,再到工厂环节,把它变成一个可以执行加工的数据文件,再加工。

说起来很简单,其实整个环节上有结构设计、结构评估、结构评审,然后数控编程,编完了之后拆件上机,上机后又组装、打磨、加工、安装、喷漆、后处理这一堆工序,处理又有各种特殊工序。

这是一个很完整的一个工序,所有行家一听都知道,就是很传统的加工制造行业,在深圳这边已经“跑”了几十年了,只不过在电影上应用的比较少。

观察者网:网友调侃说您可能是吴京和刘德华在剧组里最“痛恨”的人之一,因为道具做得太实诚了,550A就有60多斤,550C更是达到了100多斤。

杨旭:(笑)是的,所有的道具都有这一类的问题。华哥拿的那个道具(550系列)就属于技术上的暂时不好解决,你想象一下,550C的大小相当于一个行李箱,里头又有各种零件啊什么的,那正常人一只手都是拎不起来的。我们有很多种解决方案,像550系列后面都做了空心的、纯3D打印的、很轻的版本。

或者说电影就是这样的情况,它不像一个产品,可以有长达一年或者几年的开发周期,对吧?我的产品是用于电影拍摄,可能拍了一天或者一段时间,最终在剪辑中呈现十几秒,但是它的加工时间很短,(干扰枪)的制作周期我只有10天。

这还算好的,后面甚至有那种2天就得完事的,中科曙光的水冷服务器,要在上盖做一个面板装饰,这个东西2天要做8套。

无人机干扰枪的话,其实整个是以工业产品的加工流程来规划。所以我们先把外表面加工完成之后,开始掏(空)内部,内部前端也留了很大的加工空腔,如果不掏的话,完全举不起来。但是因为是时间有限,所以说只能说是少掏一点,它不是没有掏,不然就太恐怖了。

观察者网:与以往电影道具制作依靠工匠师傅手工制作不同,这回团队是如何将工业生产引入电影制作?

杨旭:流程体系理念上的完全颠覆,以前最早做道具是师傅手工雕刻打磨,现在使用机器就是第一个进步。其实电影行业中已经有很多公司是使用机器的,我们跟他们最大的区别,还是在流程的管控上面。就是(我们)非常规范,比如说到了这个环节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白了就是,工业生产的本质是流水线,流水线意味着产品的效率和质量都是可控的。效率是指,我清楚地知道这张图我几天能把它做出来,如果说时间更紧的话,我可以在哪个环节去增加人力,哪个环节去增加成本,把时间周期提升上去,这个是我觉得工业生产很重要的一环;质量也是一样,我知道在哪个环节去增加质量检测,哪个环节要控制一下,这个是我们和传统影视(道具制作)相比比较不一样的一点。

比如说门框机器人控制器,这个也是我们完成的比较满意的一个项目,它在结构设计上有很复杂的工序,它要动,全身上下有十几个活动关节。

用在电影里的话,我们要分析它会遇到的问题,比如说那场戏要淋雨,遇水后很多产品机械结构可能会失效,它上面还有闪光要带着电的话,就还要做一些简单的防水,不然这个灯可能就亮不起来了,这些是我们根据现场环境做出的一些分析。还有它是穿在人的身上,得去减重,不然人没法表演了。这个就是我们在设计的时候,需要去分析它是一个什么情况下使用的东西,在设计和加工制造的时候就要注意这些问题。这个思路就是,设计制造一个不仅精度高而且各项功能非常完善的一个产品。

观察者网:航天员载人机动装置(MMU)有超过2000个零件,在道具制造所需的零部件采购和各项制作技术中有遇到过困难吗?

杨旭:其实制作这边没有遇到太多的困难,就是在深圳的话,我们在传统生产制造这块已经跑了很多年了,我们有很传统很成熟的流程,只是这回应用在电影上。

确实在产品流程这块,我们没有任何超前时代的先进技术,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种。就是传统工业化制造流程在电影上的应用,甚至要比一般的传统技术更简单一点。比如说,我们的产品精度虽然已经很高了,但是其实手机,电子产品的加工精度更高。

观察者网:看到您说在制作550系列的时候,设计师画图在底部用五秒钟掏两洞,你得送五公里去做放电加工。

杨旭:(笑)这个就是吐了一个槽,加工上的事情都是精益求精的。比如像它背面有很多细节,它有可能是拍不到的。但是假如说电影镜头要拍到这一块,我们希望表现的是一个很精致的东西。

像那个位置(550系列的底部),它属于一个比较难加工的位置,我们也是用一些比较特殊的工艺,这个“放电加工”在生产加工中就不是特别常用的,成本也会比较高,但我们还是选择说就费一些劲把它做出来吧,这样效果更好一些。

(就虽然可能只有几秒的镜头,但还是想追求一个更好的效果。)

是,(默默地补了一句)但其实也没有在镜头里出现……包括整个(550系列)底部都是做得激光雕刻,精度非常高。

观察者网:会觉得遗憾吗?做得那么细致认真,但观众可能都没看到。

杨旭:那倒没有。你想象一下,假如咱俩今天开视频,我上半身穿着衣服,下半身什么都不管?这是一个做事的态度。

我们就把它当成一个真的产品来设计,真实的产品会只有正面,没有背面吗?所以我的(产品)正面、反面,里里外外看不到的地方都应该是一样精致的。我们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大家都是在讲态度的。不止我一个人是这样,整个美术组在做设计的时候也是这样。

观察者网:中国的科技和工业实力提升迅速,使得许多原本科幻设想成为现实,这给影视道具设计和制作的流程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杨旭:其实都不用说现在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就单纯深圳这个制造业的情况,我们在道具制作上其实已经和好莱坞的流程有些区别了。比如说,他们用3D打印居多,我这边就会数控机床和3D打印一块用。

原因就在于深圳有很强的数控加工能力,但他们周围没有太多这种产品生产制造的供应链,所以他们的工艺选择就会和我们不太一样。

观察者网:再比如说我们近几年在载人航天领域高速发展,有了我们自己的空间站,也会让观众对于影片里的道具布景产生信服。

杨旭:这个就是一个综合国力的问题了,《流浪地球》要是是一个20年前拍出来的东西,很多人他看了就可能不信,他觉得“我们能造太空电梯吗?”,那现在大家就会觉得我们的国力是有可能去做这么一个东西的。

还有像电影里有很多机器人,是来自另外一家叫优艾智合的深圳公司,它就是真的机器人,都已经不是科幻了,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东西。所以我们说“科幻电影是综合国力体现”,这是真的。

观察者网:刚刚提到过很多次深圳的工业制造基础,它是否为项目的顺利完成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杨旭:深圳现在的整个制造业集群,给我们的整个加工制造的工艺选择提供了很多可能性,而且我们享受到了加工制造业的红利,所以我们的成本要比他们(好莱坞)低了很多。

等于说我们花了更少的钱,做出了更好的效果,而且时间更快。

观察者网:您说十年前对《阿凡达》这种电影只有羡慕的份,现在您的心态有什么变化吗?

杨旭:我进入科幻行业,是因为初中看了《星球大战前传3:西斯的复仇》,是在初高中这种启蒙年代被国外的这种作品震惊到。

《阿凡达》是2008年还是2009年上映的,那时候我读高中,看到以后整个人就是“哇塞”,我当时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那感觉就是“这玩意是怎么拍出来的,谁设计的这些东西?这怎么可能?”,就觉得这东西太耀眼了,我们不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吧?

然后等我2014年大学毕业的时候,有了一定的能力,开始去寻求想要设计一些这样的东西。我是学工业设计概念车设计方向的,好莱坞最早的一批概念设计师也是干这个的。我们当时想服务于科幻影视,但那会儿国内还没有,只有一些小导演在做一些探索,一些早期的简单创作,然后我们也去跟这些人合作。但其实那时候内心也很绝望,因为不为人知,也不知道哪一天这些导演才能创作出很厉害的作品,直到《流浪地球》出现。

往前推的话,我们可能都想象不到,我们设计的东西能在这个时候变成现实了。为什么说“我们想象不到”,就说整个大的环境,我们想象不到国家的科技实力能发展得这么快,也想象不到包括设计、视效这种我们整个的影视配套能发展得这么迅速,大家都在齐头并进一起来完成这个事情。

所以当我翻出好多年前存的《阿凡达》的道具图,当时看很惊讶,效果好棒精度好高,然后到今年一对比,就觉得“诶,我们好像做得还不错”。

观察者网:郭帆说希望《流浪地球2》能不赔钱,您在微博上说自己也是,“毕竟公司命悬于此”。为什么这么说?

杨旭:就还是那句话,如果我刚刚毕业的时候做设计工作和设计培训,一年纯利润还不错,那还是在将近十年前的时候,后来选择做这个设计肯定是有情怀在内。

如果说纯为了挣钱,就不干这事了。你想想,在《流浪地球》之前,(国内)有几部科幻作品?做一个纯服务于科幻影视的公司,在中国是不太容易活下去的。

我们也是这种情况,在《流浪地球》没有出来之前,我们是不为人知的,就只能是默默地去做这种相关的工作。然后《流浪地球2》也没法确保一定会成功,那万一它失败了呢?那面临的可能就是,我们名声也砸了,还能不能接到单子?中国投资人还有没有人敢投科幻?

就像郭导在第一部的时候拉着大家开大会,就说如果失败了,那国内可能很多年就没有资本再敢去投这种科幻制作的项目,中国科幻肯定是要沉寂很多年的。对我们来说是一样,没有项目,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其实也是一个背水一战的状态了。)

对,可以这么说,这个过程中间可能更多的是信念,是要大于理智的。从理智角度来讲的话,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生意。

(所以也有网友说《流浪地球》能成,感觉在剧组的每一位人身上都能看得到理想主义的光芒。)

(笑)一群“疯子”,看到这群人真的是……

观察者网:您之前在谈论工业化体系的时候分享过一个海外特摄技术公司,说海外有足够的市场需求就能有专业供应,但国内的问题是没有需求所以也就没有钱,这个与您刚刚提到的情况是类似的吗?

杨旭:对,就是项目现在还是不够多,科幻影视类的今年比较出名的也就《流浪地球2》和《三体》的电视剧,然后就没了。

(这两部作品会让您对未来行业发展有个比较乐观的态度吗?)

我们是只有希望,然后做好准备吧,就是把火种保留下去。就像我们经常和张小北老师讨论一个事情,就“苟下去”。我现在还在做其他的工业设计,加工等业务,就是为了让我的工作室多活一天,活下去就有可能。

你要说大环境会不会有更多的科幻创作诞生,我们当然希望是这样,但其实这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

希望《流浪地球2》能够带动整个科幻行业的从投资到观影,再到衍生品的这种热情,像好莱坞6、70年代的科幻黄金期那样吧,但现在我们身处在历史中的一环,很多事情其实是看不透的。

观察者网:说到张小北老师,他最近说自己玩地下城抽签没中签,气得要拉着你去当“地球叛军”,你们还制定了一个据说“很可行”的计划,能分享一下吗?

杨旭:因为我不是《流浪地球》里负责造武器的吗,挺逗的一点,就是现在国内科幻行业可能设计制作科幻类武器道具做得最好的就我这家,所以我们就是“科幻军火商”。

我也没抽到签,那天张小北老师就在群里说,他要是当“叛军”,第一个就“绑架”我,因为是造武器的,然后拉到什么火山口找个温暖的地方建个基地,把我关起来给他们造枪。

(感觉你们几个制作的老师可能无一幸免。)

是的,都无一幸免,(还有)制作1:1无人机,核弹箱,以及徐工,优艾智合等赞助商产品落地的美术组制作总监陈屹杰老师,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也算终于熬出来了。)

也不能算是熬出来,如果说是为了名声或是其他什么的,大家可能有更好的选择吧,你能发现我们所有的主创都有一种奇怪的淡定。

(是想说没打算真的做出点什么来,但就是想要去做?)

可以这么说吧,像现在《流浪地球2》热度很高,我们要是想蹭热度或者出名,有很多种方式。我们自己从本质上来讲,是希望能压抑一下这个热度。

(想更静下心地去做这个事。)

对,短期的热度对我们的整个行业,或者自己的长期发展是起不到质变作用的,更多的还是关注于怎样能推进这个行业变得更好。

			
网编: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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