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第二大石油出口国俄罗斯正在权衡如何应对美国对顶级石油公司俄罗斯石油公司和卢克石油公司的制裁,以及对其最大买家印度的销售减少前景的担忧。
2022 年2月下令入侵乌克兰的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几个月来一直在与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讨论结束战争的可能方法,但由于人心不足、要求太不切合实际,原本唾手可得的匈牙利布达佩斯会谈,就像昙花一现般消失。原本以为英国在特朗普宣布将与普京在匈牙利会谈消息宣布的对俄罗斯的最新制裁只是乌克兰盟友的独唱,谁知一周后随后来临的,是美国和欧盟同时砸向莫斯科的重锤——美国宣布的对俄罗斯两大石油公司的附带二级制裁的史无前例的制裁,以及欧盟内容更广的第19轮制裁。
一、美国和欧盟做了什么?

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 (OFAC) 于 10 月 22 日对俄罗斯石油公司和卢克石油公司及其多家子公司实施制裁,呼吁莫斯科立即同意停火。
这两家公司约占俄罗斯石油产量的一半,占全球原油产量的 5% 以上。
有人或许会说,今年1月,美国财政部也宣布对俄罗斯能源部门实施制裁,包括石油巨头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 Neft)和苏尔古特内夫特加斯公司(Surgutneftegaz),以及对处理俄罗斯石油出口的所谓影子舰队实施了制裁,这些制裁针对的是 180 多艘船只和数十名石油贸易商、油田服务提供商、保险公司和能源官员。但这些措施并未显著中断俄罗斯石油出口。
但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的制裁只针对列入名单的那些俄罗斯石油公司、贸易商和油田服务公司、影子油轮。
这一次制裁名单上虽然只有俄罗斯石油公司和卢克石油公司,以及他们控股50%以上的子公司。但制裁内容不仅针对这两家公司,还针对所有正在、准备与这两家公司、子公司进行贸易往来的公司,包括为他们提供服务的银行、金融机构、运输企业。因为这一次美国制裁包含有对与被制裁对象进行交易的所有机构实施次级制裁的内容。
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出手也是一次更比一次重。
在欧盟对俄罗斯的第19轮制裁中,不仅将一百多艘油轮添加进俄罗斯影子油轮黑名单,使得被制裁的俄罗斯影子油轮接近1000艘,对俄罗斯打击更大的是:
1,提前一年将对俄罗斯的天然气进口归零,这意味着一直力挺俄罗斯的匈牙利和斯洛伐克,一年后也不能继续进口俄罗斯天然气,斯洛伐克在最后一刻投票通过了制裁方案。
2,将十几家内地与在港石油企业、银行列入了制裁黑名单,这对其他正在或准备与俄罗斯能源发生关系的中资企业,是巨大的风险警告。
二、欧美宣布对俄最新制裁后,印度做了什么?

中国有句民间谚语,叫当面喊哥哥,背后掏家伙。俄罗斯刚被欧美实施最新制裁,俄罗斯的传统友好国家印度,却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在上周莫迪向特朗普承诺将俄罗斯石油进口减少一半的基础上,公开向美欧表态:“俄油进口将几乎归零”!
据10月23日的路透社报道称,两位知情的印度官方人士透露,包括最大买家信实工业在内的印度炼油商计划减少甚至停止进口俄罗斯石油。
为了迫使印度放弃购买俄石油,8月份,特朗普以此为由对印增加25%的进口俄石油的惩罚性关税,但在两个多月来似乎并未使莫迪屈服。
本以为莫迪会硬刚到底,没想到最后还是妥协了。在收到美国、欧美将对俄罗斯实施最新一轮制裁,将涉及二级制裁的通知后,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莫迪与特朗普讨价还价,同意减半进口俄罗斯石油,但需要更优惠的关税。特朗普也大方,承诺只要印度兑现承诺,可将印度关税从目前的50%下调至15%-16%。

2025 年 7 月,印度对美国的出口增长20%,达到 80.1 亿美元。由于8月份美国宣布征收高额关税,印度9月份对美国的商品出口同比下降了11.93%,至54.6亿美元,比7月份减少了32%。按此计算,年损失超过300亿美元,是因为进口低价俄罗斯石油而节省费用的2.4倍。
很显然,站在美国一边,不仅有低关税的好处,还有武器、投资的好处。美印贸易谈判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可能就差莫迪最后这一哆嗦,权衡利弊之下,莫迪最终选择拥抱特朗普,“背叛”普京。
由此看,虽然莫迪在上合峰会期间和普京聊得火热,把特朗普气得心绞痛。但在友谊的小船和利益的巨轮面前,印度还是选择了利益,第一时间对普京落井下石,一点都不犹豫。为了印度的国家利益,莫迪自然不含糊。
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2025 年前 9 个月,印度每天购买了 190 万桶俄罗斯石油,占俄罗斯海运石油出口总量的 40%。印度减半,意味着俄罗斯每天将损失1亿美元的石油收入。如果印度停止进口俄罗斯石油,俄罗斯每天将损失2亿美元。
在巨大的利益落差面前,印度的承诺可不是说说而已。10月23日,《印度时报》称,印度最大的炼油厂信实工业长期采购俄石油,根据双方之前签订的协议,每天的进口量接近50万桶,这还不包括通过第三方间接采购的。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信实工业加大了对中东和巴西原油的采购,以代替俄石油,而且早在美国启动制裁前就开始了,因为欧洲的制裁也快生效了。
其他印度炼油企业也正在审查和俄罗斯的石油贸易,避免被波及。以后就算继续合作,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买了,只能通过中间商偷偷买,程序复杂不说,采购成本也会上升,如果成本上不划算,印度企业也不会做亏本生意。
三、中资石油企业将如何应对对俄最新制裁,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

与此同时,面对涉及次级制裁的最新对俄制裁,选择减少进口俄罗斯石油的,并非印度企业。已有权威媒体报道称,我国的国有油企有可能停止购买俄罗斯海运石油。
根据数据,俄罗斯通过海运每天对我国出口海运石油大约140万桶,其中国有油企购买其中大约50万桶。剩余的90万桶由民营油企购买,此前好几家已经被美国、欧盟制裁。其他的小炼油厂随后也可能暂停。
至于每天90万桶的管道石油,目前还没有被美国制裁,这个数量不会受到影响。
总而言之,我们对俄乌战争保持中立,与俄罗斯纯粹是贸易往来,有利,则进口、出口,不利甚至会带来损失,我们自然会选择回避。
由于中印进口占俄罗斯海运出口石油的90%,这两个国家几乎同时暂停部分进口俄罗斯海运石油,俄罗斯不仅在短期,在中长期都不可能找到这么大体量的其他买家来接盘。这意味着俄罗斯经济和财政将承受巨大的压力,其战争经费一定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四、这对俄罗斯意味着什么?

俄罗斯总统普京23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美国对俄罗斯实施新制裁旨在对俄施压,但不会对俄罗斯经济产生重大影响。
说实话,从逻辑上讲,制裁怎么可能对俄罗斯没有影响呢?没有影响俄罗斯为什么一直反对欧美制裁,还多次要求将撤销制裁作为停火的条件之一呢?
从数据来看,制裁对俄罗斯的影响也是实实在在非常显著的。
俄罗斯财政部 10 月 3 日发布的报告称,俄罗斯联邦预算在 9 月份收到了 5825 亿卢布(71 亿美元)的石油和天然气税,比去年同月减少了 25%。1 月至9月,俄罗斯预算的石油和天然气总收入下降了 1.7 万亿卢布(207 亿美元)至 6.6 万亿卢布(804 亿美元),同比下降了 21%。

从历史数据看,根据CREA的数据,2025 年 9 月,俄罗斯月度化石燃料出口收入环比下降 4% 至每天 5.46 亿欧元,比2021年9月的每天11.31亿欧元减少了52%。
制裁力度的提高可能会迫使俄罗斯向买家提供更大的折扣,以维持其出口。这个更大的折扣就是更多的降价,降价幅度要能够覆盖二级制裁的风险,该降多少?目前布伦特油价在每桶60美元左右,俄罗斯石油平均在每桶50美元左右,要覆盖风险成本,OILPRICE的专家认为至少需要提供每桶15美元的折扣,那么俄罗斯油价要下降30%,这意味着俄罗斯的油气收入要比2024年的1400亿美元减少一半(前9月已经减少了21%)。
石油和天然气收入占俄罗斯预算的四分之一,是莫斯科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最重要的现金来源。虽然构成俄罗斯的油气收入矿产开采税是在油田缴纳的,因此只有在俄罗斯被迫减产的情况下,制裁才会打击预算。但俄罗斯国内需求因战时经济导致的扭曲的经济结构已经严重下滑,出口减少自然将导致俄罗斯油气企业减少产量。
俄罗斯一直称制裁其能源将导致国际油气价格暴涨。但实际上,俄罗斯的天然气出口比战前下降了4成,国际天然气价格反而低于战前;欧美宣布对俄最新制裁后,国际油价仅小幅上涨三天,第四天即周五,又恢复下跌趋势。鉴于全球经济复苏不稳,石油一直供大于求,长期看油价看跌,这对俄罗斯也是个较大的风险。

油价长期看跌,还因为美国和中东正在试图瓜分俄罗斯退出后的石油市场。欧佩克+约占世界石油产量的一半。
10月23日,科威特石油部长塔里克·鲁米告诉路透社,OPEC准备在对俄罗斯实施新的制裁导致市场短缺的情况下增加石油产量。自今年年初以来,欧佩克+国家已将产量增加270万桶/日。从 11 月起,欧佩克+将再次增加 13.7 万桶/日的产量。路透社称,做出增产的决定是由沙特阿拉伯游说的,尽管俄罗斯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