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纳西·米什拉最近从普渡大学毕业，获得了计算机科学学位。图片来源：玛德琳·霍尔丁斯基，《纽约时报》
2025年8月10日
在硅谷附近长大的玛纳西·米什拉记得，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科技高管们鼓励学生学习计算机编程。
“当时的说法是，只要你学会编程、努力学习并拿到计算机科学学位，起薪就能达到六位数，”现年21岁的米什拉回忆起在加州圣拉蒙长大时听到的话。
这些行业的黄金承诺促使米什拉在小学时就编写了自己的第一个网站，高中时学习高级计算机课程，大学时主修计算机科学。但经过一年的科技类工作和实习岗位搜寻，米什拉今年5月从普渡大学毕业时仍未收到任何录用通知。
“我刚拿到计算机科学学位，唯一给我打电话面试的公司是 Chipotle，”米什拉今年夏天在一段“和我一起准备”的 TikTok 视频中说道，这段视频的浏览量已超过14.7万次。
自2010年代初以来，一众亿万富翁、科技高管甚至美国总统都在鼓励年轻人学习编程，称科技技能将有助于提升学生的就业前景和经济发展。科技公司向计算机专业毕业生承诺高薪和各种福利。
“他们的起薪通常超过10万美元，”再加上1.5万美元的招聘奖金和价值5万美元的股票授予，微软高管布拉德·史密斯在2012年启动公司推动更多高中开设计算机课程的活动时说道。
这些经济激励，再加上有机会参与热门应用程序的开发，迅速推动了计算机科学教育的繁荣——这一领域研究计算机编程和算法等流程。根据每年从约200所大学收集数据的非营利组织“计算机研究协会”的数据，去年美国计算机专业本科生人数突破17万，是2014年的两倍多。
但如今，人工智能编程工具的普及（可快速生成数千行计算机代码），再加上亚马逊、英特尔、Meta 和微软等公司的裁员潮，让这个被科技领袖多年来推崇为“黄金职业入场券”的领域前景黯淡。这种转变打破了许多刚毕业的计算机专业学生的就业梦想，迫使他们转而寻找其他工作。
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一份报告显示，在22至27岁的大学毕业生中，计算机科学和计算机工程专业毕业生的失业率分别为6.1%和7.5%。这一数字是刚毕业的生物学和艺术史专业学生失业率（仅为3%）的两倍多。
“我非常担心，”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前计算机科学教育和劳动力发展项目主任杰夫·福布斯说。“三四年前毕业的计算机专业学生还能收到顶级公司的追捧——而现在，同样的学生却很难从任何地方找到工作。”
在回应《纽约时报》的提问时，150多名大学生和应届毕业生（来自马里兰大学、德克萨斯大学、华盛顿大学等州立学校，以及康奈尔大学、斯坦福大学等私立大学）分享了他们的经历。一些人表示，他们已经申请了数百家、甚至数千家公司、非营利组织和政府机构的科技类工作。
求职过程异常艰难，科技公司会要求候选人完成在线编程评估，表现好的人还会面临现场编程测试和面试。但许多计算机专业毕业生表示，长达数月的求职往往以极度失望告终，甚至更糟：公司直接“幽灵式消失”（不再回复）。
一些人指责科技行业，称自己对职业前景感到“被误导”。其他人则将求职经历描述为“黯淡”“令人沮丧”或“心碎”。
25岁的扎克·泰勒就是其中之一，他2019年进入俄勒冈州立大学主修计算机科学，部分原因是他高中时就喜欢编程视频游戏。当时科技行业的工作似乎供不应求。
2023年从俄勒冈州立大学获得计算机科学学位的扎克·泰勒，已申请了近6000份科技类工作。图片来源：乔丹·盖尔，《纽约时报》
然而，自2023年毕业以来，泰勒说他已经申请了5762份科技类工作。他的努力换来了13次面试机会，却没有一份全职工作录用通知。
他补充说，求职是“我经历过的最令人士气低落的事情之一”。
他说，去年他实习的电子公司无法录用他。今年，他申请了麦当劳的工作来补贴开支，却因“缺乏经验”被拒。此后，他搬回俄勒冈州舍伍德的家中，靠领取失业救济金生活。
“很难再有动力继续申请工作了，”泰勒说，他现在正在开发个人软件项目，以便向潜在雇主展示自己的能力。
计算机专业毕业生的处境尤为艰难，因为科技公司正在广泛使用人工智能编程助手，减少了部分公司对初级软件工程师的招聘需求。这一趋势在旧金山市中心显而易见，那里的广告牌上，像 CodeRabbit 这样的人工智能工具宣传着比人类更快、更好地调试代码。
“目前不幸的是，特别是对于应届大学毕业生来说，最有可能被自动化取代的岗位正是他们寻求的入门级职位，”预测公司牛津经济研究院的美国高级经济学家马修·马丁说。
计算机研究协会执行董事特雷西·坎普表示，今年刚毕业的计算机专业学生可能受到的冲击尤为严重，因为许多大学才刚刚开始培训学生使用科技公司最新看重的人工智能编程工具。
一些毕业生表示自己陷入了人工智能“厄运循环”。许多求职者现在使用像 Simplify 这样的专业人工智能工具来根据特定工作定制简历，并自动填写申请表，这让他们能快速申请大量工作。与此同时，被海量申请者淹没的公司则使用人工智能系统自动扫描简历并筛选候选人。
为了脱颖而出，马萨诸塞州伍斯特市克拉克大学的应届数据科学毕业生奥德丽·罗勒说，她在申请中突出自己的人类技能，比如创造力——这些申请都是她自己写的，没有借助聊天机器人。但她说，最近申请一份工作后，三分钟就收到了拒绝邮件。
“一些公司用人工智能筛选候选人，去掉了人为因素，”22岁的罗勒说。“当你觉得自己能否支付账单由算法决定时，很难保持动力。”
寻找政府科技类工作的应届毕业生也表示障碍增多。
今年从乔治城大学毕业的杰米·斯波里说，她主修计算机是因为喜欢用逻辑方法解决问题。大学期间，她还了解到人工智能对环境的影响，并对科技政策产生了兴趣。
今年从乔治城大学毕业的计算机专业学生杰米·斯波里，已申请了200多份工作。图片来源：卡罗琳·古特曼，《纽约时报》
去年夏天，她在国家科学基金会实习，从事国家安全和技术问题相关工作，比如关键矿产的供应。她说，此后她已经申请了200多份政府、企业和非营利组织的工作。
但她说，最近的政府削减开支和招聘冻结让获得联邦工作变得困难，而人工智能编程工具也让在企业界获得入门级软件工作变得更难。
“因为人工智能而错失机会，这很令人泄气，”在芝加哥长大的22岁斯波里说。“但我认为，如果我们能适应并迎接挑战，它也能带来新的机会。”
著名的计算机教育推动者现在正转向人工智能领域。2017年指示联邦资金投向学校计算机科学教育的特朗普总统，最近公布了一项全国人工智能行动计划，其中包括让更多学生进入人工智能领域工作。
作为计算机教育的主要赞助商，微软最近表示将提供40亿美元的技术和资金，用于学生和工人的人工智能培训。上个月，微软总裁史密斯表示，公司也在评估人工智能如何改变计算机科学教育。
普渡大学毕业生米什拉没有得到 Chipotle 的卷饼制作工作。但她说，自己在 TikTok 上作为美妆博主的副业让她意识到，比起软件工程，她对科技营销和销售更有热情。
米什拉说，她在 TikTok 上作为美妆博主的副业让她意识到，自己对科技销售比对软件工程更感兴趣。图片来源：玛德琳·霍尔丁斯基，《纽约时报》
这一认识促使米什拉主动申请了网上找到的一家科技公司的销售职位。该公司在7月向她提供了这份科技销售工作。
她将于本月入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