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个别现象：自2021年以来，这项仪式已造成数百人死亡，数千人住院，感染、坏疽、败血症，截肢者比比皆是。
在这种背景下——2024年夏季割礼季仍然照常开启，目前已有一人死亡……
这个成年礼叫做Ulwaluko，是南非科萨族延续了几个世纪的成年礼。
科萨族，是南非的第二大民族，大约有800万人，历史悠久，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曼德拉就来自这个民族。
而这个民族几乎每一个男性，都经历过Ulwaluko。
简单来讲，就是包皮环切手术。
——当然，这个手术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世界卫生组织和南非公共卫生研究指出，医疗化包皮环切可将 HIV 感染风险降低50–60%，还有助于减少尿路感染及HPV传播······
在南非，许多公立医院也提供无痛、无菌的割礼手术，医生操作、术后护理、抗生素消炎一应俱全。
问题是……如果真的在医院接受手术，那就不是Ulwaluko了。
Ulwaluko的含义，是隐居、忍痛，最终走出丛林时，宣告自己成为了“男人”。
在科萨族的成年礼中，Ulwaluko 仪式大多在偏远山林里进行，操刀者往往是未经任何医疗培训的传统手术师傅（称为 ingcibi）。
他们使用的不是手术刀，而是可能锈迹斑斑的铁片、破旧的刀具，有时甚至是长矛。
手术没有麻醉，甚至没有任何消毒措施。割完之后，男孩不能叫痛，只能高喊：“我是男人。”
随后他们进入一个月左右的“隐居期”，住在偏远地区的山林临时小屋里，与世隔绝。
期间他们的饮食被限制，每天只能得到半杯水（为了减少排尿），几乎没人管他们的伤口是否感染、是否溃烂。
在这个封闭的阶段里，他们要忍受伤口的疼痛，学习传统中“做男人”的准则，包括：尊重、勇敢、家庭责任、部落忠诚、对祖先的敬畏。
最终结束时，他们的所有随身物品包括衣物都会被烧掉，并且收到一条新毯子裹身，回到社区。
根据南非官方记录，2006年至2013年间，有5035名青少年因参与 Ulwaluko 而被送入医院，其中至少214人因并发症严重不得不截肢。
进入近年，情况并未改善——仅在2021至2024年这三年间，又有322人死亡，数千人受伤住院。
2024年一年内，就有93人死于这一仪式，另有11人接受了阴茎截除手术。而这还只是官方统计数据。根据专家估计，实际进行截除的案例可能是死亡人数的两倍——只是绝大多数人，选择了沉默。
医生表示，由于成年礼的情况，南非已成为最需要阴茎移植的国家之一。
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去医院接受安全的手术呢？
听起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但对很多科萨家庭而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想“有资格”成为一名男人，你必须证明自己能够忍受身体上的疼痛，而忍耐力是通过痛苦来检验的。
在传统文化中，一个没有经历 Ulwaluko 的男子，无论年龄多大，都被视为“小男孩”。他将被排除在家族决策之外，无法参与部落会议、婚礼或仪式，甚至会在公开场合遭受羞辱。
( 电影《伤口》就讲述的是未接受成年礼的男人的艰辛）而一旦完成仪式，这个男孩不仅获得了一个新身份，也获得了整个社区的认可。
这象征着他已经准备好承担成年男性的责任：娶妻生子、参与家族事务、服务部落。他的名字、穿着、说话方式，甚至对祖先的称呼方式，都会发生变化。
所以，这个仪式不仅是包皮手术，而是社会身份的分水岭。
就算父母知道危险，即便他们听说邻村的某个孩子在仪式中死去，他们还是会送儿子去传统的Ulwaluko，而不是现代化医院。
有需求就有市场。
现在的南非，Ulwaluko已不再只是部落长老主持的仪式。随着参与人数激增，一种新的变体也悄然出现：割礼学校。
这种学校是专门举办 Ulwaluko 成年礼仪式的临时营地，很多都是非法设立的。
根据南非文化宗教语言权利委员会（CRL）2023年的公开听证报告，一些省份已经确认：
“一些割礼学校根本没有固定负责人，也未注册备案”，有人甚至在“夜里搭起帐篷就开始割礼。
不法者利用团伙手段招募男孩，或者通过学校同学间的压力或威胁来强制参加，甚至强行绑架孩子进入这些非法营地，实施割礼后再联系家属索要高额“仪式费”。
有的孩子因家属无力支付，被遗弃在山林中，最终死于感染或脱水。
一位受害者说：
“他把我那个部位的绷带缠得非常紧——紧到我几乎排尿困难。第四天，那个部位开始变黑，我失去了它的感觉。
他们不允许我告诉别人，用刀片划出小口，想让‘脏血’尽快流出来，让我再挤压一下，把绷带缠得更紧。”
第十四天，他失去了意识，因为阴茎腐烂被送到医院，进行了截肢手术。
面对不断攀升的死亡与伤残数据，南非政府其实早就出台了相关法律，比如2021年生效的《传统成年礼法》：
所有割礼营地必须事先注册并获得批准；
割礼操刀者（ingcibi）和导师（ikhankatha）必须经过认证；
未满16岁的青少年不得参加 Ulwaluko，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
每个营地必须配备基础医疗支持，并向地方政府备案；
家庭、部落领袖、以及警方有责任监督和举报非法活动。
可实际执行阻力重重，仍然有六成以上的割礼学校未经注册。
很多营地在山中深处设立，无固定地址，执法人员难以追踪。一些社区甚至抵触外来监管，视干预为对文化的不尊重。
在Ulwaluko文化中，一句古训叫：丛林里的事，就让它留在丛林里”。
2014年，一位青年在一次社区会议上勇敢地讲述了自己因割礼失败而造成的并发症。但他没有受到安慰或支持，而是被自己村子里的人殴打，因为他“泄露了秘密”。
值得一提的是，科萨文化也有对应女性的成年礼，叫做Intonjane。
这个仪式会在女孩初潮之后举行，她将被带到草屋里，接受由年长女性传授的女性角色教育，包括身体、婚姻、生育和家庭责任。
在过程中，她的家族会为她祈福，并庆祝她将来能成为一位“完整的女人”，而仪式结束后，会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女孩穿上传统服饰，重新回归社区。
整个过程不涉及身体切割或生殖器伤害，也没有死亡风险。
它同样承载着“从孩子到大人”的文化使命，但与 Ulwaluko 相比，显得更加温和、理性，也没有被不法之徒利用的风险。
也许，这正说明了一点：传统并不必然等同于苦痛或流血，它也可以演变、可以更新。
成年礼完全可以在安全、卫生的环境中进行手术处理，再通过专门的文化教育去传递责任、纪律和身份认同。成年礼的意义，不一定要建立在牺牲上。
希望那些本应象征成长的仪式，真正成为值得纪念的人生起点，而不是人生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