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屑”表现在他们对特朗普一系列“不规矩”操作(退群国际组织和协议,支持英国脱欧,对梅首相的对欧谈判策略指手画脚等)的抱怨、批评、抵触、甚至还有抵抗。2018年7月,特朗普参加完北约峰会后携夫人访问伦敦,遭到群众大规模的抗议,示威者将一个高6米、裹着尿布、带着手机的“特朗普宝宝”充气气球放飞升空。人们聚众观看气球放飞,组织方穿着红衣,背面写着“特朗普的保姆”(Trump babysitter)。

6年后,同样是在7月,一次未遂刺杀给身缠官司、负重参选的特朗普带来了一生中最耀眼的高光时刻:那幅面沾鲜血、挥舞拳头、背靠国旗的照片,如同收藏在巴黎卢浮宫的那副《自由引导人民》名画,让老特与高举三色旗的自由女神玛丽安娜比肩齐眉,以“高大上”的形象定格在人们的视野和记忆中,成了历史的经典。

之后,特朗普满载民意再次当选。自从他今年1月重新入主白宫后,一向傲慢的欧洲人开始对他集体下跪。他在第一任期内遇到的阻力和嘲讽被敬畏和奉承取代。
无论在不久前加拿大的七国集团峰会,还是在刚落幕的海牙北约峰会,盟国首脑竭尽谄媚阿谀之能,上演了一出又一出 “大人哄孩子吃饭”的场景:
德国总理默茨去白宫会晤时专门奉上老特爷爷在德国的出生证,诚挚邀请特朗普衣锦还乡;东道主加拿大总理一改之前的“呛美”作风,肉麻吹捧,称“没有你老特,G7连毛坯都不是”;北约秘书长吕特不仅在峰会前私下写信溜须拍马,在谈及美国武力介入以伊冲突时干脆称特朗普是劝架止架的“老爸”。
为了避免特朗普像在加拿大那样提前离场,海牙峰会组织者据说还特意缩减了议程。北约秘书长吕特事先就与参会者敲定答应5%军费开支的口径,以确保在美国总统情绪尚佳的情况下尽快签字画押,让峰会圆满杀青。
德国有媒体评论称:此次北约峰会 “将特朗普单方面对伊朗实施(国际法存疑的)轰炸吹捧为‘壮举’,把北约历史性扩军协议归功为其个人的‘英明’,总之将其塑造成‘旷世伟人’。这般阿谀奉承的嘴脸,实在令人作呕。”
盟友们(特别是东道主们)如此“做小伏低”,往小了说是怕任性的特朗普甩手走人,让峰会在全世界面前出丑;往大了说(其实是根本原因)是怕美国抛弃北约、脱身欧洲、不再援乌。

新版《月亮走我也走》/ G7”加拿大峰会一幕: “老大走我也走,我送老大去打球……”
德国《明镜周刊》发表题为《曲意逢迎的困局》(Die große Unterwürfigkeit)的评论,直言不讳地指出:德国、欧盟乃至北约都曾信誓旦旦地表示,将以强化自主力量来应对特朗普可能的新任期。但现实却与此大相径庭:整个西方世界正在俯首帖耳。
德国联邦国防军大学国际政治学教授、武装冲突研究领域权威专家马萨拉(Carlo Masala)强烈谴责北约秘书长吕特向特朗普发送阿谀短信并被公开一事。他说:"吕特在与特朗普的联合记者会上表现之尴尬,已突破底线。虽然理解维系美欧关系的必要性,但作为北约秘书长,其卑躬屈膝的姿态完全有失身份。"
联想到默茨不久前的“干脏活儿”之说,有德国媒体评论道:“比起那些落在德黑兰、导致平民伤亡的美以炸弹,用"脏活累活"来形容这般谄媚行径或许更为贴切。”
当然,也有声音出来替吕特解围,但基本上是“顾左右而言他”。譬如,德国总理默茨表示,换作是他,表述可能会“平铺直叙”些(意思是不那么肉麻?),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届美国政府与乌克兰战争的叠加影响,才促使我们做出了今天这个决定。”
另外一些德国政治家则表示,应该理解吕特的做法,他如此放下身段,实质是在为所有盟国,特别是欧洲谋利。
有华文媒体称西方诸国的不堪表现是慑于特朗普的“爸权”,笔者则更倾向于“巨婴说”。很明显,盟国最怕的就是这位自尊心和虚荣心超强的“巨婴”稍不顺心就泼墨整个作品,摧毁他们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共同搭建起来的“世界秩序”。
“俄乌战争”这个话题已被边缘化
西方盟国的所有“自虐”言行,除了是为了“老大不能走”这个宗旨外,还有一个“隐性”目的和两个“显性”目标。
前者是营建和谐气氛,为在关税战中争取有利于欧洲的结果而做铺设;后者就是1)尽力改变特朗普对北约共同防御的第5条款的“模糊化”立场(美国总统在前往峰会路上还对随行记者表示“第五条款其实存有不同的诠释……”)和2)将特朗普继续绑在乌克兰这辆战车上,加强对俄罗斯施压和制裁,并共同兑现西方对乌克兰作出的“打多久就支持多久”的承诺。
从结果来看,“隐性”目的是否能实现还是个很大的问号:和谐气氛虽说是建立起来了,但特朗普之所以被称为“不靠谱”,就在于他的情绪如同孙猴子的脸,刚才还和风细雨,转眼就暴风骤雨。
第一个“显性”目标似乎是实现了,最起码老特没有公开继续走他的“模糊线”,承认了北约第五条款,但在乌克兰问题上,欧洲的计划基本落空。特朗普虽然认同“俄罗斯威胁论”,但拒绝进一步制裁莫斯科(担心会损害美国经济利益),坚持认为俄乌战争是欧洲事务,对是否援乌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
由此可见,无论在加拿大的“G7”峰会还是海牙的北约峰会,援乌问题已明显被边缘化。
这个趋势不仅与中东局势冲上新闻热搜榜首有关,更是由美国对俄乌态度的根本转变所决定的。全世界都发现,在“Daddy”特朗普那里,内坦尼亚胡明显“受宠”,而泽连斯基已相当落寞,只有欧洲这些“叔叔阿姨们”还在为他争取利益。
海牙峰会前,外界并不肯定“特泽会”是否举行。或许是考虑到小泽在加拿大被自己放了鸽子,因而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或许是被吹捧得浑身舒坦之后一时兴起,老特与小泽一下子竟谈了50分钟左右。这对特朗普来说,的确已是极大的“礼遇”之举了。

海牙的特泽会晤
当然,泽连斯基这次也变得很乖巧:一改以往身披“战袍”(军绿卫衣、工装裤和战靴等)出入重要场合以及“全世界都欠我”和“逢人就伸手要钱”的主人翁姿态,这次在海牙特意穿上了黑色西装外套,搭配同色正装裤子和衬衫,博得了特朗普的好评。
除此之外,泽连斯基也改变了以往“只进不出”的习惯,给偏好交易的美国总统带来了“实惠”,承诺购买美国军火,联合生产无人机等。加上前一阵子签订的“矿产协议”,乌克兰为了获得美方援助也算是“砸锅卖铁”了。
这次北约峰会召开之前和期间,除“特泽会”之外,还有几则新闻与乌克兰有关:
·泽连斯基周三(6月25日)在斯特拉斯堡与欧洲理事会签署协议,将设立特别法庭追究俄罗斯对乌军事行动的“侵略罪”。俄方随即表示拒绝承认该特别法庭的管辖权。俄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周四宣称:“该机构的运作和裁决对俄方毫无约束力,我们将视任何国家的参与为敌对行为。”

俄塔社图片:显示朝鲜士兵在俄方教官指导下进行枪械训练。据悉朝鲜拟向乌克兰战场增派更多士兵。
·据韩国方面披露,朝鲜可能很快向俄罗斯增派部队,以协助其对乌发动新攻势。韩国国会议员在闭门听取情报机构汇报后表示,增援部队或于七八月份抵达俄罗斯。韩国家情报院(NIS)评估认为,俄军可能正为这两个月内的新攻势做准备。
·北约海牙峰会前夕,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再次表明入约的意愿。周二与北约秘书长吕特会晤时,他强调“保持入约方向不变至关重要”,援引去年华盛顿峰会上确立的乌克兰入盟“不可逆”的决议。
·周二晚小泽与老特均参加了在豪斯登博斯宫举行的王室招待晚宴,但周三的正式工作会议在美国的要求下未邀请乌方参与。
·特朗普上任前,美国曾是基辅最大后盾,而现政府却明确反对乌克兰入约,导致海牙峰会宣言回避作出明确承诺。值得注意的是,放弃北约成员资格正是俄总统普京提出的停火核心条件之一。
·吕特在与泽连斯基会谈中称,峰会宣言将包含对乌支持的“重大”表述,最后仅以“我们正在搭建这座桥梁”作喻,未给出实质承诺。
这些消息说明以下三点:
第一,乌克兰并没有真正地在缓和局势,不然也不会和欧洲理事会一起组建特别法庭。也就是说,乌方一方面要与俄罗斯达成停火以及和平协议,另一方面却要坚持清算俄罗斯的战争责任。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和约”只有与战败国(如二战中的德国和日本)才可能签。问题是,俄罗斯战败了吗?乌克兰胜了吗?
第二,美国抛弃乌克兰的可能性依然存在,而没有特朗普肯首的任何承诺都是空的。欧洲方面即便单独行动(如针对俄罗斯的新一轮制裁),其威慑力和实际效应也将大打折扣。
第三,北约曾承诺向乌克兰提供400亿欧元援助,并表态支持其“不可逆转地”迈向成员国资格。而今,这一对乌克兰至关重要的表述在本次北约峰会最后声明中未被提及。泽连斯基唯一能争取到的微小成果是:北约各国对乌军事援助可计入本国国防开支的条款终获书面确认。
前面提到的德国学者马萨拉认为:“本次海牙北约峰会成果寥寥。绝对称不上是一次能增强北约实力的峰会。乌克兰议题被边缘化,俄罗斯威胁也未得到明确界定,北约实质上是在倒退。”他称当前北约正处于“极其危险的阶段”(in einem sehr prekärem Stadium)。
马萨拉还指出,北约国家承诺在2035年之前将国防开支提至GDP的5%,本质是向美国总统特朗普让步。他说:“这个数字并非欧洲自主讨论出来的结果,而是源于恐惧,担心若不满足此要求,美国可能撤回安全承诺。”此外,他还质疑成员国能否真正履约,西班牙、斯洛伐克已公开反对,意大利也持保留态度。
德国及其西方援乌基调的变化
在过去三年里,德国以及美欧的援乌基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呈现了几个不同的阶段。
第一阶段:悲观情绪蔓延
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从三个方向对乌克兰发动“特别军事行动”,德国舆论哗然,震动极大。政治家和军事分析家大多不看好乌克兰的抵抗能力,如前总理默克尔的军事顾问、联邦国防军退役准将法特(Erich Vad)。

德国总理默克尔2010年与法特准将(右)在阿富汗的昆都士视察
战争爆发当天,他在电视二台(ZDF)的一次政治访谈节目中表示:“从军事角度看,这场战争已成定局。我的判断是,胜负将在数日内见分晓,不会拖得更久。普京必将赢得这场战争,因为俄军装备现代化程度高、补给充足,在军力对比上占据绝对优势,更拥有无法防御的战略前沿基地。”
此阶段,德国的对乌援助“微不足道”到可笑的地步:开战第二天,柏林宣布将向乌方提供5000只钢盔,当时的防长还声称这是援乌的一个“明确信号”(klares Signal)。对此,时任乌克兰驻德国大使、有“毒舌”之称的梅利尼克(Andrij Melnyk)称此“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当时,悲观情绪虽然蔓延迅速,但为时很短。
2022年2月27日(俄乌战争爆发三天后),时任德国总理朔尔茨在联邦议会特别会议上发表了著名“时代转折”(Zeitwende)演讲。他说:“ 2022年2月24日标志着欧洲大陆历史的转折点。我们正经历一个时代转折,这意味着:此后的世界将与之前截然不同。”
朔尔茨随后阐述了五项行动纲领:1,支援陷入绝境的乌克兰;2,迫使普京放弃战争路线;3,防止普京战火蔓延至欧洲其他国家;4,重建自主防御能力;5,实现德国外交政策的根本转向。
他在结束演讲时说:“感谢所有在这特殊时期与我们共同捍卫自由开放、公正和平的欧洲人。我们必将守护这片土地。”
乌克兰政府面对俄军的强劲攻势也懵了,于2月25日便开始讨论与俄罗斯进行会谈的可能,双方到三月底之前进行了多轮谈判。乌方代表在伊斯坦布尔洽谈前甚至表示乌克兰愿意成为中立国,不加入北约以及任何军事联盟、推行无核化并且放弃寻求通过军事手段收复克里米亚和顿巴斯。
直到4月5日“布恰大屠杀”事件曝光,德国以及西方的舆情才迅速发生反转。
随着对乌“悲观论”之后渐渐被“挺乌论”取代,加上自己开始对战事的误判,法特将军后来的电视出镜率大幅减少,到最后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他与他持相同或类似观点的专家们,遭际一样。
第二阶段:从战略模糊到大力援乌
2022年3月,拜登总统宣称"普京不能继续掌权"。之后,白宫发言人立即出来淡化该言论,称这只是“出于道德而表达的愤慨”,强调政权更迭绝非美国政策目标。
实际上,美国的对乌的真正态度并不鲜明:关于领土范围的具体界定,美方始终三缄其口。正如拜登当时在《纽约时报》署名文章中所强调的那样,美国既不会公开施压,也不会暗中胁迫基辅当局作出任何领土让步。通过这种策略,美国政府成功规避了两个极具政治敏感性的议题:可能的政治解决方案将包含哪些具体内容?乌克兰又需为此承受怎样的领土损失?
美乌双方的战略利益实则暗藏分歧,具体体现在美国为避免直接卷入战事而对军援设置诸多限制。拜登总统任内划下的红线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避免美俄直接军事对抗,否则将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他虽然同意向乌提供武器、有限情报支持及对俄全面制裁,但坚决拒绝设立禁飞区请求,并避免任何可能被视为直接参战的行为。
不仅美乌之间有分歧,欧美之间同样利益不同。这场冲突毕竟发生在欧洲境内,美国与之相距很远,因而没有欧洲那样的危机感。欧洲处境微妙:既不能接受俄罗斯蚕食邻国成功,又无法完全独立自主地进行援乌。
在这样的情况下,朔尔茨总理找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措辞:2022年5月19日,他在联邦议会上表示:“俄罗斯不能赢得这场战争,乌克兰必须屹立不倒。”(Russland darf diesen Krieg nicht gewinnen. Die Ukraine muss bestehen)
绿党领导的外交部并不完全认同这种含糊不清外交辞令,时任外长的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6月1日表示:“俄罗斯当然不能赢得这场战争,而且必须在战略上失败。”她指出俄罗斯公然违反国际法:“他们企图摧毁乌克兰的和平。因此乌克兰绝不能失败,换而言之:乌克兰必须获胜。”
由此,德国政府的援乌政策基调完成了从“俄罗斯不能赢,乌克兰不能输”到“俄罗斯必须输,乌克兰必须赢”的激进反转。

2024年3月欧盟峰会前,时任总理朔尔茨在议会上说:“俄罗斯并没有人想象的那么强大!”
在这一阶段,战事的进展似乎对俄罗斯并不有利:俄军在乌克兰的推进遇到很大阻力,乌克兰的抵抗能力反倒日益提高。这让欧美看到了扭转局面的希望,于是加大援乌的力度,包括先进坦克、远程武器等。
第三阶段:特朗普反水倒戈,天平倒向俄罗斯
在过去三年里,乌克兰在整个北约的大力支援下一度相当成功地阻挠了俄罗斯的取胜计划。之后,特别是乌方去年的夏季攻势失败后,俄罗斯似乎又开始占据上风。但总体来说,交战双方长期陷入了军事与外交的双重僵局。
2024年11月的美国大选结果彻底打破了这个僵局。
今年年初,特朗普重返白宫,新政府彻底颠覆了西方在俄乌战争中的四项核心原则:首先,特朗普寻求与俄罗斯关系正常化;其次,他摒弃了拜登政府“援乌不设时限”的承诺,公开表示要迅速结束战争,并为此向乌克兰施压;第三,以切断军事援助相威胁,同时辅以经济讹诈手段,威胁“若美援中断,乌军防线年内就可能崩溃”;第四,自今年1月起从根本上质疑北约防务联盟,此举削弱了西方威慑的可信度,使欧洲盟友及乌克兰对俄战略态势急剧恶化。
美国政府的动机值得深究:特朗普渴望塑造“调停大师”形象获取个人政治资本(诺贝尔和平奖?),其执政团队高度依赖领导人之间的私人关系;特朗普对泽连斯基成见很深,俩人的龃龉可追溯至上届任期,同时他却多次公开称赞普京为“好友”;在意识形态方面,“让美国再次伟大”的MAGA阵营与普京的团队互有好感。
这种人格化决策与价值观重叠,导致美俄乌三角谈判格局明显倒向莫斯科。部分幕僚视对乌援助为“战略透支”,另一些人则企图联俄制华,但美国政府的地缘战略动机总体而言仍显模糊。
2025年2月28日,特朗普与副总统万斯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公然羞辱泽连斯基,彰显美乌关系进一步疏远。与此同时,俄罗斯自2025年初加强军事施压,利用美国政策的转变来谋取西方更多的让步,试图边缘化乌克兰及其欧洲支持者。
如今,乌克兰在华盛顿的压力下被迫接受俄方条件;莫斯科则希望特朗普代其实现部分战争目标,如果要求未被满足,它随时都可以把继续战争的原因归咎于乌方。当前最可能出现两种结局:要么达成损害乌克兰利益的糟糕协议,要么谈判彻底破裂,但无论哪种结果其实都将导致战争持续。
欧盟和北约的欧洲盟友没有想到,当年东扩时的势如破竹会带来如今“俄罗斯西进”的反噬效应;更出乎他们预料的是,盟主美国的内政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欧洲的利益决定了他们无法放弃对乌克兰的支持,因为这堵墙如果坍塌了,一马平川的东欧平原将不再只是俄罗斯的战略软肋,也会同样成为俄军西进的坦途。
现在的问题是,没有美国的支持,欧洲的任何援乌措施都注定会失败。可是,欧洲“支持乌克兰打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大话已经放出,怎么办?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欧洲各国政府和北约秘书长哪怕献媚奉迎,也要把特朗普绑在乌克兰的这列战车上。

德国总理默茨访美时投其所好,送特朗普一支高尔夫推杆作为见面礼,特朗普在椭圆形办公室立马试杆
默茨访问白宫时正值美国指挥盟军诺曼底登陆的“D-Day”纪念日,他对特朗普语重心长地说了这番话(大意):“当年是美国解放了欧洲和德国,如今,希望总统您能继续当年美利坚的历史担当,对普京施压,结束这场战争。”
这次北约海牙峰会上,默茨再度与特朗普会晤。他在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我已就乌克兰局势向特朗普转达了我们迫切的诉求:希望美方也能对俄罗斯实施进一步的制裁。”同时,他强调:“这场冲突不会有军事解决方案,我们必须加大对莫斯科的经济施压。欧盟即将推出第十八轮制裁方案,但仅靠欧洲远远不够,我们需要美国更深入地参与此类制裁行动。”
由此可见,德国和西方的援乌基调再度反转:之前充斥于耳的“俄罗斯必须失败,乌克兰必须胜利”口号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尽快结束战争,尽快达成和平”。
欧洲原先试图通过军事、情报和财政援助把俄罗斯打回原形,这条路走不通了,又想通过更严厉的经济和贸易制裁来迫莫斯科就范。问题是,特朗普会跟进吗?
结语
“为何要为但泽而死?” (法语:Pourquoi mourir pour Dantzig?)
这是二战前夕在法国流行的一句反战口号,源自法国哲学教师出身的政治家戴亚(Marcel Déat)1939年5月4日在巴黎名报《作品报》(L'Œuvre)上发表的文章标题《为但泽而死?》。
但泽(Danzig)是德文名,现为波兰的一个城市,波兰语叫“格但斯克”(Gdańsk)。在苏东剧变前,该市因那里的列宁造船厂以及“团结工会”而闻名于世。
历史上,该城几易其手,波兰普鲁士对其影响交错深厚。“波兰主权下的自由城市共和”时期(16至17世纪),它是波罗的海最富裕的港口城市,被称为“东欧的阿姆斯特丹”。
但泽虽曾为波兰领土,但经普鲁士的百多年的统治,当地的人口中德意志人已占多数。一战后,曾被瓜分亡国的波兰复国,但泽面临选择:是重新归属波兰还是留在德国。按照巴黎和会确定的“住民自决”原则,多数居民为德意志人的但泽本应继续留在德意志手中。
但历史证明,“原则”和道德一样,很多时候是被用来制约别人的。
当时,法国、美国、波兰强烈反对但泽并入德国,而德国和英国则反对但泽并入波兰,最终妥协的结果是:但泽成为自由市。
虽然是“自由市”,但这份自由带来的是分裂和战祸:但泽市内居民多数是德意志人,希望回归德国;而农村地区则以波兰人为主,希望回归波兰。这个状态为1939年二战爆发埋下了伏笔。

格但斯克二战博物馆常设展览内景
戴亚的文章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于二战前夜的1939年5月写就发表。
针对纳粹德国对波兰发出的最后通牒,戴亚在文中主张绥靖,要求将但泽自由市的控制权移交给德国,认为法国没有义务也没兴趣保卫波兰,不该让法国人为不负责任的波兰政治行为付出代价。同时,他也对波兰能否有效抵抗德军表示怀疑。
他写道:“与我们的波兰朋友并肩作战,共同保卫我们的领土、我们的财产和我们的自由……如果这有助于维护和平,固然是一个可以去大胆设想的观点,但为了但泽而死?,不!” (Mais mourir pour Dantzig, non!)
二战结束80年后的今天,欧洲再次面临这个问题:支持乌克兰抵抗可以,但要自己去为乌克兰付出生命,答案会是什么?
这是俄乌战争爆发后经常萦绕在欧洲政客和百姓们脑中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