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便这部电影口碑褒贬不一,但无法否认的是,其扯下日本艺伎行业的遮羞布,打破“艺伎是一份传承日本传统文化的高贵职业”的光环。
日本人向来对自家传统文化拥有极高认同感与自豪感,《艺伎回忆录》让他们感到十分冒犯。

哪怕她在书中用尽各种华丽形容,讲述自己祖上出身如何高贵、渲染艺伎精通茶道、花道、日本舞蹈等日本传统文化,但终究还是无法改变日本艺伎的本质——揽客。
性服务、性剥削、性虐待是艺伎行业长期存在的潜规则,只不过素来以一种巧言令色的方式,将其美化为“水杨仪式”,以传承日本传统文化为明目,忽悠历代不谙世事的日本少女献祭,只为满足日本“高质量”男性的需求。
“舞伎,就是日本现代的奴隶。”
6月5日,前舞伎桐贵清羽与全女律师团队在东京永田町召开记者会,要求日本政府彻查艺伎舞伎行业涉及强迫未成年饮酒、强迫未成年提供性服务、不支付工资等恶劣现象,以及重新审视日本的“款待”文化。

今年25岁的桐贵清羽以她的亲身经历,讲述了一个当代的“艺伎回忆录”,证明现实生活远比艺术作品残酷压抑。

“客人经常会从身八口(和服侧身、靠近腋下的开口部分)、以及和服下摆,伸进手来侵犯我的身体。”
桐贵当时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与比自己爸爸还要年长的男人出去,总是会被对方性骚扰。在车里想要牵手、在电梯里想要强吻,还有很多人故意将手伸进她裙子下摆里,也有人变态得要摸她的脚。
“在我印象中,舞伎是纯真无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舞伎就成了日本男人的性对象。”
在大多数客人心中,舞伎,与名车、腕表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件物品,用以彰显自身的社会地位以及财力。
客人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比如政客、企业高管、和尚。

但久而久之,她却对此深感厌恶:舞伎,就是一个性符号。除了极少个别受欢迎的人气艺伎、舞伎之外,当客人提出性服务时,大多数艺伎舞伎只能忍受,不能拒绝。绝大多数客人都会威逼利诱像她这样的舞伎,提供性服务,比如“共浴”就是暗语。


由于这个游戏实在过于恶俗,因此桐贵决定要辞职。然而辞职并没有那么容易,她必须向茶屋支付高达3000万日元的赔偿金。如果她无力偿还,必须接受“花街文化”又一重要组成部分——“丈夫制度”。
“舞伎就是日本现代社会中,被压榨剥削、被肆意贩卖的奴隶。”
舞伎一入门就必须与茶屋(雇佣她的店家)签订不平等买卖合同,承担由茶屋设定的债务。如果想要辞职不干,就必须缴纳高昂的“赎身费”。
如果舞伎无力偿还,必须接受“丈夫制度”,无条件跟随服从茶屋推荐的“金主”。

桐贵不仅要辞职,她还拒绝接受“丈夫制度”,因此她被“妈妈”(茶屋店主)吼叫责打:
“你一点都不适合传承如此高贵的日本传统艺术!你就是一个废物!胆小鬼!”
桐贵是幸运的,因为“妈妈”实在是过于生气,所以最终她只是被连夜赶走,并没有支付高额赔偿金。
桐贵透露,像她这样的经历,是大多数舞伎的真实生活。

这笔零花钱需要维持日常妆造以及生活用品,比如专用演出白粉、卫生巾、写给客人的感谢信,这些都得自掏腰包。每月基本上没有任何余钱。
“舞伎不是职业,而是一种锻炼身心的修行。”
15、16岁当舞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们一入门就被茶屋如此洗脑,认为自己从事的是一份高贵无比、传承日本文化的职业。
出身日本小地方的桐贵自幼就对演艺事业充满憧憬,她的原生家庭极为复杂,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由单亲妈妈将她与姐姐带到大阪独自抚养长大。

“与其让孩子上高中,还不如让她去当舞伎。”
这句别有用心的建议,彻底扭转了桐贵的人生。
喜欢日本历史文化的桐贵自然对舞伎行业的黑暗略知一二,妈妈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当时为了减轻妈妈独自养家的经济负担,桐贵还是决定去当舞伎,于是开始学习“京言叶”(京都方言)。
初中毕业后,年仅15岁的桐贵独自去了京都,通俗而言她成为了舞伎行业的“练习生”(仕込みさん),在正式出道前学习专业用词、练习舞伎专属舞蹈,并逐渐从练习生进阶为资深练习生(芋ダサい),也就是那些开始接触舞伎造型、身穿舞伎服饰、练习舞伎妆容的女孩。

画上舞伎妆容、身穿舞伎服饰,桐贵不得不隐藏真实的自己,在客人面前时刻扮演好一个千人一面的“合格舞伎”:温顺优雅、万事服从;除了美丽矜持,毫无任何情绪波动。
“扮演舞伎,比我以往任何一场演出都要辛苦艰难。除了洗澡睡觉之外,我都不能回到自己的真实生活中,一直都要扮演‘舞伎’这个角色。”
舞伎的行业有着严苛的上下级关系。对于前辈、妈妈(店主)、以及客人,一定要服从,哪怕对方将黑说成白,都必须笑眯眯地认同。
哪怕自己只有16岁,还要被迫陪酒,每晚的酒量都很大。在酒局上,不能吃太多东西,如果自己接连夹菜吃,会被客人批评“一点都不可爱”。

这个行业设有所谓的“奉公期”,比如出道6年,奉公期为3个月,也就是义务出演,在这3个月里白打工,既不能辞职,也无法得到任何“零花钱”。
过了舞伎的服役期,就能去“置屋”,晋升为艺伎。从这时开始就能自己选择工作以及独立生活。不过要成为艺伎并没有那么容易,必须自己出资做全新的和服以及买2个均价在100万日元以上的假发。
为了置办行头,背负债务的艺伎并不少。想要辞职不干,还得支付天价的“违约金”,即便双方并未签订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如果表现不好,还有可能被要求支付数千万日元的赔偿。
因此有很多艺伎最终被迫走上绝境,她们或是患上精神疾病、或是举债无力而自我了断。抑或是在服侍客人的过程中,怀孕堕胎。她们大多数都是憧憬艺伎之梦,却最终被这个梦所杀死。

时任厚生劳动大臣后藤茂之曾回应过此事:“为艺伎与舞伎提供一个适当的工作环境,对于日本传统文化的发展很有必要。”
即便受到威胁,桐贵清羽都没有停止为艺伎舞伎们寻求公平对待的脚步。
2024年,她向“联合国消除对妇女歧视委员会”提交了相关报告,并于今年1月,将这个问题为蓝本创作了一本漫画,以便让更多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