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吉林省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法庭上，娄云(化名)清晰地记得，嫌疑人面带微笑，被害者家属痛哭流涕。

2023年6月22日，娄云的妹妹娄月(化名)在长春旅行时被高空抛下的砖头砸中头部，永远停在了28岁。而施害方是随机行凶，为的只是被法院判处死刑，因为他没有自杀的勇气。

命案发生后200多天里，娄月的家属在等待嫌疑人周斌的死刑核准，也在等各方责任人的回应。



被害人的姐姐娄云

【“恶魔不让她活”】

在娄云的眼里，妹妹娄月漂亮懂事，是一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小女孩。高考过后，山东烟台人娄月以630多分的高分被北京某大学录取，为了心中的理想，她坚定地选择了法律专业，即便家里人都希望她选一个更稳妥的专业。

“妹妹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信仰法律和正义，高考时填报的专业都跟法律相关。”娄云告诉顶端新闻记者。毕业后娄月顺利通过司法考试，进入北京某国企担任法务，28岁的她正准备与交往多年的男朋友结婚，人生将要开启全新的篇章。



娄月的日记

然而一切却终止在2023年6月22日晚11点。长春万达公寓楼33层先后砸下的8块砖头，其中一块正中娄月的头部，导致其当场毙命。那天是端午假期的第一天，娄月从北京出发和朋友在长春集合，第二天他们将去往长白山旅行。

犯罪嫌疑人周斌，案发时不到23岁，江西省高安市市郊农村人。2023年12月一审法庭上，周斌面带微笑，据周斌表述，他作案动机是因为不敢跳楼，于是想通过高空抛物随机砸死一个人，就可以被判处“安乐死”了。“恶魔不让她活。”娄云哭着告诉顶端新闻记者。

据媒体报道，周斌的家庭是贫穷且破裂的，父母分居多年，初中学历，独自在城市打工勉强度日。2023年5月，曾因为言语异常被其母亲送往精神病院，然而仅一天就出院。6月14日，周斌来到长春开始自己“赴死”计划，长春万达公寓是他随机挑选的地点，因为楼下便是闹市。

2023年12月13日，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周斌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死刑。

【没有歉意的凶手，和走投无路的姐姐】

长春万达公寓位于吉林省长春市万北路旁，紧邻万达广场，楼下有商业街和夜市，人口密集。

长春市人民检察院起诉书显示，被告人周斌在2023年6月17日下午和晚间两次集中高空抛物，投掷物包括2桶5升桶装水和3罐未开封可乐。这两次集中投掷均有人员被砸中受伤。据媒体报道，受伤人员均已报案。在6月22日案发当晚他先后投掷8块砖头，其中一块导致娄月丧命。

距离案件发生已经有200多天了，娄云清晰地记得，法庭上周斌的父亲冷漠的表情，以及他痛哭流涕的母亲。“他的父亲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一般置身事外，而他的母亲哭泣也仅仅是因为儿子被判了死刑。”

案件发生之后，娄云告诉顶端新闻记者，每到夜晚她总是能听到自己父母不断地叹气，一遍遍念叨着梦里娄月的模样。母亲做饭时，总是会按照娄月的喜好做上一两个菜，街边一闪而过相似的背影都会让一家人驻足落泪。



娄月生前照片

“每次接我的孩子放学时我都恐慌，如果有一天我辛苦将他养育长大，但是他却因为意外停留在20多岁，那我该怎么面对。不幸会不会在下一秒发生？”娄云告诉记者，在失去妹妹后，娄云不断地自责，抱怨自己为什么让她独自去了长春，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叮嘱她晚上不要出门。

200多天里，在不断的自责和悲伤中，娄月的家属在等待周斌的死刑核准，也在等各方责任人的回应。

【200多天的等待与各方回应】

娄云告诉顶端新闻记者，案发公寓当时处于什么人都可以登上顶楼的状态，这也给了周斌可乘之机。案发后娄云曾登上公寓顶楼，她看到那里随意的涂鸦和堆积的垃圾。



案发公寓楼上的砖头

4月12日，顶端新闻记者联系到长春万达物业方，询问案件发生后是否还在关注此事件，是否会对受害者家属致歉，物业方拒绝回答并挂断电话。

顶端新闻记者随即联系长春市公安局朝阳分局红旗街派出所，并询问工作人员是否会追责其他责任方，是否加强对公寓的安全管理，“当时不是我负责的案件，时隔这么久情况我已经不清楚了，是否跟进也不清楚。”工作人员表示。

当日，顶端新闻记者致电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就该案件进展以及后续是否会追究其他责任人相关责任等问题进行询问，工作人员表示，该案件还在死刑核准阶段，“案件正在走后续程序，其他方追责是受害者家属的权益，目前刑事案件部分已经审结。”

河南领英律师事务所高岩律师在接受顶端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高空抛物案中，若有确定的行凶者，则由行凶者对其造成的侵害后果承担法律责任。就本案而言，物业公司或派出所分别负有不同的职责。

“根据《民法典》第1254条规定，‘物业服务企业等建筑物管理人应当采取必要的安全保障措施防止高空抛物情形的发生;未采取必要的安全保障措施的，应当依法承担未履行安全保障义务的侵权责任。’2023年6月17日，犯罪嫌疑人周斌首次实施高空抛物行为后，物业公司是否尽到了安全保障义务，如物业公司存在管理上的疏漏，未尽到安全保障义务，可依法向其主张赔偿。”高岩说。

高岩表示，派出所是履行维护社会治安的法定职责的行政机构，只有在其履行行政职责存在违法情形，且其未履行职责与周斌抛砖至娄月死亡具有因果关系时，派出所才应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判决结束后，针对行凶者，家属可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主张民事赔偿；针对其他侵权人则需另行提起侵权之诉主张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