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0万抑郁青少年 传递一个令人窒息的信号(组图)



题图由豆包生成,提示词:学生,教室

这些抑郁的青少年,他们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早慧”,他们过早地感知了现实水温,理解了某种规则的残酷。

撰文丨青柳

日前凤凰网一个报道,揭开了抑郁青少年的一角。

据凤凰网不完全统计,目前面向休厌学青少年的社区/基地在全国至少有25个。但是25个休学中心,恐怕接不住所有的抑郁青少年。

《2022年国民抑郁症蓝皮书》显示,我国抑郁症患者中18岁以下超过2800万人,占比达30.28%。

另据《2024儿童青少年抑郁治疗与康复痛点调研报告》,接受调研的1232个孩子患有抑郁症等精神障碍的家庭里,有过休学经历的孩子占53.85%,平均休学次数为1.71次,首次确诊的平均年龄为13.41岁,首次休学的平均年龄为13.74岁。

从这个统计数据能看出,超过一半的抑郁青少年会休学。但是真正专业休学机构全国只有数十个,加之这些休学机构价格不便宜,大量的抑郁青少年其实并没有多少机会接受专业疗愈。

这让人感到很沉重,青少年过得这么苦,而且人还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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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仔细看一下数据就能发现,抑郁、休学的出现,基本就是在进入初中之后。

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原因其实很简单——学生开始真正感到升学压力了。小学虽然也有学习压力,但在多数地方,由于小升初和学区房等绑定,孩子其实做不了什么。

但到初中就不一样了,他们开始要面对中考。加之现在有中考分流的政策——“有五成的孩子可以上高中,剩下五成的孩子上不了高中”,这几乎是让一个刚刚上完小学的孩子,就要开始“决定命运”了。

所以也没什么好遮掩,现在孩子的压力,绝大部分就是学习带来的。

这已经开始制造出一个个奇葩新闻了。就像前不久的舆论热点,大批中学生连上厕所都是被计划的,从而导致很多学生便秘。

而在更早前,大批高中开始放双休,舆论一下惊觉——原来那么多高中生是不休假的,比职场“牛马”还要苦。



图/图虫创意

而从社会氛围来说,我们也很不擅长给孩子减压。

前段时间有关高考的一个新闻是,东莞的家长集体投诉,硬是把张学友演唱会给延期了。哪怕这个演唱会是晚上举行,和高考根本不冲突;哪怕现场和最近的考场有近两公里,地图都要缩放才能看出来。

但家长就是“我不听我不听”,近乎胡搅蛮缠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这里就不讨论给当地带来的经济损失了,其实这对孩子心理来说,就是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爸妈为了你,连演唱会都干掉了,你可要争气。”

这种类似的现象几乎到处都是。神化做题和考试,动辄就寄托一个阶层流动、改变命运的宏大议题,高分贝地强调考试的意义,一切在它面前都要让路。

可以想像,现在的青少年面临的是什么生存环境:家里是唠叨学习的父母,出门是管到消化道的学校,好不容易拿手机上个网,全是鸡血打满的豪言壮语,是嚎叫着“壮行”“拼搏”“无悔”。

这已经给青少年制造了一个全方位的致郁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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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全方位的紧张不是多余的,这一切都很“必要的”,学习压力确实很大。

如果新闻看得多,似乎有一种观感,就是近些年学生的学习内卷在急剧加速。在中小学阶段,已经很少看到什么松弛感‌,到处都是溢出屏幕的紧张。

上面提到了现在的中考分流,事实上按道理去读职业教育,成为一个产业工人,未见得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下就把学生卷起来了?

其实稍微联想一下就能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把考公考编视为最好的出路,这也没什么问题,年轻人想考公考编,只是因为这个工作稳定,体面——其实“体面”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公共福利保障到位,在社会分配中有更强的博弈能力。

但如果把考公考编的要求翻一遍就发现,有几个岗位对本科以下学历开放的?那么问题来了,在初中阶段,有几个家长,以及有点自我意识的孩子,能够接受被分流的“失败”?



图/图虫创意

大学其实也是一样,按道理经过这么多年,经济体量、大学招生增长了那么多倍,压力不是应该小一些吗?

也不要说扩招都是“不好的学校”,哪怕是顶尖高校,同样在扩招。比如2025年,“双一流”高校本科招生的规模,在去年扩招1.6万人基础上,又增加了2万人。

像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国人民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等在内的985名校,本科生扩招数量多在100—200人。

但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卷,还是让这么多学生崩了?

还是像上面提到的年轻人偏爱考公考编,市场没有提供充足的理想选择,学生只能挤向非常狭窄的赛道。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哪怕是一个小学、幼儿园的招聘,只要有编制,就能引来一串名校和海归的拼盘。

那么无论如何扩招,人们争夺的都是顶端的百分之几。只有进入顶尖的这个梯队,才更有可能获得一种“体面”。



图/图虫创意

所以,为什么教育这么累?因为问题不在教育。

其实教育并没有什么神圣,教育之所以有附加价值,是因为关联就业,它是社会化的准备。如果没有这个意义,不是就业的一种准入,那么大学文凭的价值不会比幼儿园的小红花多更多。

而现在的问题是,成才出路狭窄,把压力倒逼回了教育。

这些抑郁的青少年,他们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早慧”,他们过早地感知了现实水温,理解了某种规则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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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上面,其实一些解决思路已经推导出来了。

比如解决中考分流的压力,一来可以像一些专家呼吁的那样,延后或是改变比例等。二来就是彻底取消所有公共福利的区别,包括各种什么落户、补贴、人才引进以及考公考编等。

真正让职业教育和学历教育在社会框架里没有区别,才不会有焦虑的学生和家长,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流”,而不是“过滤”。

再比如解决高等教育的压力,那么就是创造一个公共保障更加完善、平等的就业市场,大幅度拓宽“理想”的就业选择。

另外值得多说一句的是,要繁荣服务业。

服务业才是就业的蓄水池,才是“人人有工作”最坚实的兜底,这靠的是考研名师以及广大网友看不起的文科,法律、金融、外语、国际贸易、新闻传播等等,而不全是令网友匍匐在地的各种理工科。

据统计,2023年末,我国服务业就业人员超过3.5亿人,占全国就业人员的比重为48.1%。而这一数字,在发达国家要显著更高。比如在人们心中制造业“硬核”、产业工人“庞大”的德国,服务业人口占比达到75.5%,美国、英国、法国也均超过了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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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说高大上的尖端学科、产业不重要,而是对于广大芸芸本科生甚至大专生来说,一个普通的服务业岗位才是最有可能的去向。

只有服务业足够繁荣,才有可能接住已经整体“中产化”的年轻人——这里的“中产化”不是指经济条件,而是教育层次、思维模式和生活习惯。常年做题,早已习惯和文书打交道的年轻人,是不可能通过进厂和送外卖解决问题的,只能是“坐(做)办公室的工作”。

说回那些抑郁的青少年。这些孩子,看似是被家庭、社会刻意保护起来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但他们不会生活在真空中,何况这句话已经传递了一个令人窒息的信号——学习就是他们唯一也是终极的KPI。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试想一下,一个打工人,他只有一个目标:成为主管、总监、P7P8,否则就是失败,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承受这种压力,接受这么逼仄的职业生涯。

所以,多理解现在的青少年,没有“少年不识愁滋味”,生活的苦,他们早就在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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