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周一在北京的例行记者会上回答有关气球飘过美国的问题。 Mark R Cristino/EPA, via Shutterstock

莫名其妙地飘过美国上空的中国气球已引发了上千个有关其真实意图的问题。但气球事件也正在让世界关注一个可能性，即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政府内部的沟通和控制，以及他大肆吹嘘的安全机构，也许并不像他如此自信地展现给世界的那样有条理，甚至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起作用。

风险如今大为增加。华盛顿与北京的关系已经恶化，双方竞争加剧，这增加了人们对于一个失误动作可能引发两个强大对手无意间发生冲突的担忧。

美国称飞行器是“高空监视气球”。中国则坚称那是在收集气象数据过程中偏离了航线的民用飞艇。无论该充气艇进入美国领空是误入还是肆无忌惮的军事冒险行动，它的出现已引发了有关中国如何正确处理自己日益增长的全球大国地位的疑问。

“对中国来说，这件事在国际上和国内尤具破坏性的是，它引发了有关中国政府能力的疑问，以及这些问题会如何加深人们对习近平领导力的怀疑，”曾在克林顿政府担任副助理国务卿的谢淑丽(Susan Shirk)说，她是最近出版的《越界：中国如何破坏其和平崛起》一书的作者。

目前还不清楚气球事件在多大程度上可以避免的，但事件发生在人们认为习近平正处于权力顶峰的时候。他在去年打破常规，获得了国家最高领导人的第三个任期，并将国家安全作为他统治的基石。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取消了北京之行，让习近平失去了要求美国减少施压的机会。华盛顿正在通过加强与亚洲盟友的安全伙伴关系、限制向中国出口半导体技术等做法，向中国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促使美国减少施压本可能会让习近平把更多注意力放在紧迫的国内事务上，比如重振中国疲软的经济。



中国气球飘过南卡罗来纳州的海岸线，摄于上周六。 Chad Fish, via Associated Press

气球事件发生之前，还存在其他明显误判，包括在有时令人窒息的习近平新冠“清零”政策在全国各地引发抗议后，政府杂乱无章地将其取消，以及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几周前，习近平同意与俄罗斯建立“无止境”的伙伴关系。

“如果仔细想想的话，事情真的相当令人不可思议，因为它发生在习近平第三个任期开始之际，”谢淑丽补充道。“他应该处于最好的状态。然而我们看到的却都是这种负面反馈。”

对习近平判断力的质疑，以及对他的军事和情报部门判断力的疑问，让人们难以评估中国在更危险的环境里（比如高度军事化的台湾海峡）如何处理类似危机的问题，考虑到正处在大国竞争之中的美中发生对抗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是个令人不安的预兆。

过去，中国政府“能灵活应对问题，把经济发展放在首位”，谢淑丽说。“在习近平领导下，过去几年的情况已不再是这样。因此这意味着无法预测未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认为情况更加危险的原因。”

这种不可预测性似乎已延伸到中国最近对气球事件的反应，美国战斗机已在上周六引人注目地将其从空中击落。中国最初曾对气球出现在美国领空表示了遗憾，但后来在周一采取了更强硬的立场。

外交部副部长谢锋向美国驻北京大使馆提出严正交涉，谴责美国将其击落，并指责华盛顿逆转了习近平与拜登总统去年11月在印度尼西亚面对面会晤后中美关系出现的改善。



中国官媒发布的国家主席习近平上个月在北京的照片。气球事件发生之前，还有其他可能阻碍习近平议程的明显误判。 Li Xueren/Xinhua, via Associated Press

“中方对此坚决反对、强烈抗议，敦促美方不得采取进一步行动损害中方利益，不得升级、扩大紧张局势，”中国外交部在一份声明中说。谢锋表示，中国保留作出必要反应的权利。

尽管中国提出抗议，但美国海军潜水员正在南卡罗来纳州海岸附近的海域里搜寻，打捞气球的部件。

分析人士说，中国的飞行器在不恰当的时候飞入美国领空，以及在美国大陆上空被发现的重大错误表明中国军方与政府其他部门之间缺乏协调。

“这表明防止此类事件发生的国家安全协调机制尚未起到应有的作用，”曾任美国国防部官员的唐安竹(Drew Thompson)说，他现在是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的高级客座研究员。

也有其他理论能解释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原因。中国庞大的官僚机构也许根本无法跟踪它所有的高空气球在全球的踪迹，也无法预料气球的位置什么时候可能会引发警报。（媒体最近几天对中国气球进行了接二连三的报道后，中国周一承认，另一个气球正在拉丁美洲附近飘浮，而且据北京说，也是由于偏离了航线。）

麻省理工学院安全研究项目主任、研究中国军事问题的专家傅泰林(M. Taylor Fravel)说，他认为，考虑到布林肯即将来访，如果中国领导人知道气球航线的话，他们不会批准放飞这个飞往美国的气球。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取消了原定于上周对北京的访问。这次访问本会让他成为五年多来首位访问中国的国务卿。 Pool photo by Khaled Desouki

“我只能猜测执行这项任务的单位的意图：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或不关心气球一旦被发现会带来什么样的政治后果，或者他们可能是在执行一个计划已久的项目，没有注意外交日程表上的事情，”傅泰林在电子邮件中写道。

傅泰林说，中国军方精心策划该事件也是一种可能，因为军方会从与美国持续加剧的紧张关系中获益。监视气球被认为由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负责，火箭军也负责中国的核导弹和常规导弹武库。台湾军方去年曾确认，人们看到的在这个自治岛屿附近上空漂浮的中国气球是中国火箭军释放的，但表示它们很可能是在进行气象观测。

中国军方以前也曾让政府其他部门措手不及过。2011年，时任美国国防部长的罗伯特·盖茨与当时的中国领导人胡锦涛在北京举行会晤几小时前，解放军对新型歼-20隐形战斗机进行了首次试飞。人们对试飞的解读是中国军方试图破坏那次旨在改善两国防务关系的访问。胡锦涛与习近平相比权力小得多，面对盖茨的提问，胡锦涛似乎对试飞一事并不知情。

2007年，中国成功进行了一次导弹试验，当时被称为第二炮兵部队的火箭军执行了该试验，成功击落一颗本国卫星。中国外交部曾好几天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外交部当时的沉默凸显了中国军方对政府保秘的做法，进行这类试验时，军方只直接通报胡锦涛。

在所有情况下，无法了解中国怎么想，只会增加人们对中美关系变化无常的感觉，华盛顿和北京之间日益增长的不信任已在加剧这种情况。

“气球事件完全强化了中国决策完全缺乏透明度的问题，”唐安竹说。“这是他们系统的一个特性，而不是一个问题。而且这类事件还会再次发生。如果事态发展迅速，政府就没有灵活的决策机制。他们不能在进展迅速的危机中有效沟通，这对目前与中国处理关系的努力来说，确实是个坏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