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巴黎，天还没亮，十四区的街头就多了几辆不显眼的警车。
今天（法国时间10月21日）上午九点半，尼古拉·萨科齐，一个曾在爱丽舍宫发号施令的男人，出现在巴黎的“拉桑特监狱”（La Santé）。那扇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关上，声音低沉又漫长。
他带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三本书、十张个人照片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这就是他在狱中能带的全部。
这一天，法国迎来了历史上第一位真正入狱服刑的前总统。
要说萨科齐，那也是法国政坛不可忽视的存在。他曾是法国最年轻的市长之一，2007-2012年出任总统，打击非法移民、和模特歌手结婚……“精彩瞬间”可不少。有人夸他果敢、有改革精神，有人批评他强硬、急躁、爱作秀。
2007年，他以改革者的姿态入主爱丽舍宫，如今却因被指控在那场竞选中接受利比亚的非法资金，被判五年监禁。
他提出了上诉，但上诉并不暂停刑期执行。不论曾经多么野心勃勃，在等待新判决的同时，他必须先坐牢。
媒体采访他，有什么感想？他还保持着标志性的强势语气：“我不怕坐牢，我会昂首挺胸，哪怕在监狱门口。”
圣特监狱中心（Santé Penitentiary Center），也就是“拉桑特监狱”，是巴黎唯一的城内监狱。今天早上，监狱外的街道安静得出奇。
住在附近的居民早就习惯了“名人邻居”：从黑帮头目雅克·梅斯林到商人伯纳·塔皮，再到歌手让-吕克·拉哈耶，还有当年因为是犹太人又会德语而被误判“叛国罪”的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
拉桑特监狱里从来不缺“有故事的人”。如今，只不过又多了一个前总统。
“我每天都骑车从这儿过，想着后面那堵墙里现在关着萨科齐，还是有点怪。”
在监狱外的阿拉戈大道上，三十多岁的居民纪尧姆对记者笑着说。他穿着蓝色羽绒马甲，裤子还带着办公室的折痕，看起来比激动更像在八卦。
街区里的另一位女士，玛尔塔，是附近中学的数学老师。她说：“看到政治人物一个个出事，确实有点震惊。但说真的，我们都习惯了。”
她耸耸肩，推推眼镜，就继续走进街角的面包店。
的确，对这里的人而言，名人蹲大牢不是稀罕事，他们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噪音。这才是与生活息息相关的。
有居民抱怨：“晚上常常能听到狱里人在喊，凌晨还会有人在墙两边对话，甚至扔东西进去。”另一位名叫卢卡斯的住户说，他的阳台正对几间牢房，“有时候半夜能听到他们互相骂到一点。”
他有两个孩子，六岁和八岁，却无奈地笑着说：“我们想搬走，可这房子卖不出去。”
不止噪音，其实居民们还饱受更严重问题的折磨。发现可疑人员、燃放烟花爆竹’甚至袭击路人……大家叫苦连天。
给监狱长写信，没用，已经收不到回信了。报警，希望派人加强巡逻？警察说摄像头够了。2023年有近百次举报，抓了182人，但现状一点没变。
“前总统入狱又如何？这里还是不会变，”67岁的医生布鲁诺耸耸肩，显然已经不抱希望。
这座建于1867年的老监狱，在2019年翻新后重新开放，外观看起来像一所安静的机构建筑，但那堵带着铁丝网的墙，依旧提醒人们——这不是普通的邻居。
在走进监狱之前，萨科齐的行程几乎没有变化。他每天早上照旧锻炼，然后前往米罗梅尼尔街的办公室。上周，他还见了老同僚、前总理巴拉迪尔。
甚至在最后的周末，他还陪家人庆祝小女儿Giulia的14岁生日。
他的朋友形容他“仍旧很镇定”。但也有些亲朋好友承认：“我们都替他担心，监狱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毕竟，那里有很多毒贩和潜在的恐怖分子，考虑到他曾任总统，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正式入狱的前一晚，他还见了总统马克龙。法国媒体报道，那次见面持续了一个小时，就在爱丽舍宫的金色大厅里。马克龙后来解释说：“从人道角度出发，见一位前任总统是应该的。”
但这一举动也让不少人质疑，现任总统是否“太过同情”了。这怎么看起来，好像政府站在了犯人那一边？
这时候可能有人好奇，法国总统不是有赦免权吗，马克龙有没有可能赦免他？答案是——可以，但限制诸多。
首先一点，就是必须萨科齐本人请求赦免。但提出请求的前提是，他承认自己有罪。显然，他目前拒绝这样做。
此外，即便现在行使赦免，也不影响对萨科齐的其他诉讼。也就是说，他还可能再次入狱。这么看来，赦免也不是“免死金牌”啊。
拉桑特监狱坐落在十四区中心，距离地铁Denfert-Rochereau不过几分钟步行。
外墙是典型的巴黎石砖，上方缠满铁丝和摄像头。内部共有708个床位，却长期关押超过1000名犯人。
萨科齐可能被安排在“私人区域”（QB4)，或是出于安全考虑的单人牢房——弱势群体区域（QPV）。不过，媒体一般把这里称作VIP区域。
具体条件咋样？咱们先来看一张图
房间面积大约9平方米，有一张固定在地面的单人床，一个小书桌，一台简易电炉，一间淋浴和一个卫生间。
想要电视和冰箱？有，但得自己申请购买。如果不想吃难以下咽的“大锅饭”，他还可以买监狱内目录上的卫生用品和食物。
他不能用手机，但有一台监听电话用来联系十个事先登记的号码。每周允许三次家人探视，但必须走专门通道，不会与其他犯人的家属碰面。
那里有30平方米的内院，是个被铁网围起的小天井，三名警卫看管，他可以每天活动一小时。甚至，除了锻炼，他还能去图书馆或健身房——如果有空位。
他挑选的三本书，已经引起了不少讨论：《基督山伯爵》上下两卷，以及一本《耶稣传》。因为他还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写本自传，就像被冤的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当年在这里服刑时那样。
“我已经想好开头了，”萨科齐透露。不过他的朋友都吐槽，“这个比喻太过了吧……”
“拉桑特”（“La Santé”）在法语中意为“健康”，可对许多人来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多少带点讽刺。它曾经关押过毒枭、恐怖分子，也关过著名的政客和艺术家。如今，它又迎来了一位曾经的国家元首。
这不是巴黎最火的景点，但明星、部长、总统都来住过。当地居民依然很无奈，医生布鲁诺说，他家窗外能直接看到二层的牢房，“我们都习惯拉上窗帘，否则感觉被人盯着。”
更麻烦的是——监狱的信号干扰设备让他在家打电话都要“弯着腰靠窗角”。
而在法国媒体的镜头前，萨科齐身穿深色西装，没有手铐，神情平静。他知道那扇铁门背后是什么——他当过内政部长，曾指挥过警方，也签过不少收押令。
如今，轮到他自己被登记编号、拍照、分配床铺。11平米的小房间将是他新生活的起点，虽然不知道这种生活会持续多久。因为他本人已经提出上诉，而他的律师团队也计划在今天就提交假释申请，两个月内会被审理。
而外面的世界，依旧车水马龙，阳光照在阿拉戈大道的石墙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他或许会在那里度过几周，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能在圣诞节前重获自由。
但在那之前，这位昔日的“法兰西第一人”，要在狭窄的铁门后，学会新的日常——煮饭、写作、阅读，还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