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德国的基础教育这几年每况愈下,每次的教育质量调查结果都很不尽人意。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各州教育和文化部长常务会议(KMK)周四被迫发布另一份学校绩效研究报告,报告指出,教育质量发展研究所(IQB)发布了《2024年教育趋势报告》,结果显示,九年级学生的数学和科学成绩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自2018年上次评估以来,九年级学生的数学和科学成绩显著下降。
这份教育趋势报告表明:德国九年级学生的成绩在下滑,幅度不小,范围很广,而且不是个别学校或个别群体的事,是几乎各个联邦州、各种学校类型、各类学生的成绩都在往下掉。连一向被视为“尖子生集中地”的文理中学,平均能力水平的下降甚至比其他学校更严重。

教育质量发展研究所(IQB)每隔几年就要检查一次学生是否达到了德国各州文教部长联席会议制定的标准。这一次的测试针对数学、生物、化学和物理,在九年级结束时进行,覆盖了1556所学校、48279名九年级学生。成绩用分数呈现,分为等级一到五级:第二级是最低标准,第五级是最优标准。按标准要求,平均五百分应该达到第三级能力水平。结果呢?数学、生物、化学和物理四门里,达到标准要求的比例全面下降,未达到最低标准的人数比例比2012年和2018年都更高。教育质量发展研究所(IQB)的负责人佩特拉·施塔纳特带队给的结论很直接:“不尽如人意。”
“2024年IQB教育趋势报告的结果是一个严重的警告信号。它再次明确表明:我们迫切需要采取行动,”联邦教育部长卡琳·普里恩(基民盟)在发布结果时表示。教育质量发展研究所(IQB)的负责人佩特拉·施塔纳特对于这个结果的结论很直接:“不尽如人意。”
有多不尽如人意?现在在数学里,接近百分之九的九年级学生连第一次学校毕业考试的最低标准都达不到,约百分之三十四达不到中等学校毕业考试的最低标准——这两个数字相较于上一次检测分别上升了三个百分点和十个百分点。把视角聚焦到那些正在追求中等或更高学校毕业证书的青少年,情况同样扎心:数学有百分之二十四达不到最低标准,生物有百分之十,化学更糟有百分之二十五,物理有百分之十六。报告干脆点名,九年级学生未满足毕业相关要求的比例“大幅上升”,特别是数学和化学在2024年“明显过高”。顶尖成绩也在往下掉,这意味着不只是“拖后腿”的孩子更多了,连“拔尖儿”的孩子也在减少。
报告中全德成绩平均分如下:2024年数学全德平均四百七十四分,生物四百七十三分,化学四百七十一分,物理四百七十四分。这离本该达到第三级能力的五百分拉开了距离。
再看地区差异,差距更扎眼。巴登-符腾堡州、巴伐利亚州和萨克森州在各项指标上都明显高于全国平均。自然科学这块,东德地区面积较大的联邦州普遍显示出相对优势;数学里,汉堡也表现突出。而不来梅、黑森州和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则显著低于全国平均。也就是说,同在一个国家,不同州的孩子站在完全不同的起跑线上,差距已经不是一星半点。
是因为学生结构变了,而导致平均值被拖下去了呢?研究团队做了细致的分解:下降趋势有一部分可以用学生构成的变化来解释——总体上社会经济分化加大、第一代移民儿童比例上升——但这解释不了全部。即使忽略社会经济地位、家庭文化资本、出身和家庭语言这些因素,学生的成绩也并不理想。尽管如此,青少年的能力跟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之间的强关联依然存在,而且在所有能力领域都很显著。
语言,是这个结果里绕不开的原因。报告显示,德国学校系统正在承担一项相当大的整合任务,关键点就是语言整合。对德语掌握不足的儿童和青少年来说,语言能力对他们的学业成功至关重要。如果语言这道门槛迈不过去,后面哪一门课都别想学得顺。
更可怕的原因是兴趣。对数学、化学和物理,没什么专业兴趣的青少年比例达到或超过百分之五十;对生物表示不感兴趣的孩子也有百分之四十三。半数孩子对三门硬核学科不感兴趣。与此同时,自2018年以来,心理社会异常现象增加,他们对学校的归属感在下降。报告点名说:女生尤其受到这些不利发展的影响。学习没兴趣,心里不舒服,对学校没感觉,这三重打击,哪一条都足以让成绩一路向下。
研究人员给出了一条关键线索: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导致的学校运转和社会接触限制,后续影响可能是重要因素。当这些接受测试的孩子刚上五年级的时候,疫情就开始了——在多数州,这正是他们从小学向中等教育学校过渡的时点。他们刚刚进入一个对自己来说全新的日常生活,就被疫情硬生生拽了出来。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巨大的转折,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发展,四年后余波还在。
为了找到罪魁祸首,教育专家们甚至把成绩下滑的核心原因,锁定在德国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期间的学校关闭政策上——这是一项由当时的联邦总理安格拉·默克尔主政时期作出的决定,而且专家认为该决定执行时间比大多数其他国家更长。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疫情一开始就公开承诺,不会“以牺牲儿童为代价”来对抗疫情,并且让教育机构保持开放。斯堪的纳维亚国家、荷兰和瑞士在那场危机面前,也没有丢下教育使命不管。反观德国,学校大规模、长时间的关闭,不仅让学习断档,还在年轻人当中引发了大量心理创伤——很多到今天还没有痊愈。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德国学校的教师的资质在下滑。参与本次测试的班级里,有相当一部分老师在所教科目上并没有相应的教学资格——文理中学里这类老师的比例在百分之七到百分之九之间,非文理中学里更高,在百分之十四到百分之二十一之间。与此同时,越来越多没有完成完整大学师范教育的人成为教师,作为转行者承担教学任务。研究人员直接指出,被非专业教师、转行者教的班级,学生的平均能力往往更低。
德国各州文教部长联席会议认为,这种成绩下降几乎影响所有联邦州、所有学校类型和学生群体,“这种负面发展危及年轻人的升学机会和我国的未来发展能力。”她说现在需要所有负责教育和培养的群体“全国共同努力”,而且明确把家长也包括在内。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州出身的联席会议主席西蒙·奥尔登堡同样强调:“这份报告清楚地向我们显示了我们的现状——以及我们迫切需要改进的地方。我们需要共同努力,加强学生的基础能力。”萨尔州的教育部长克里斯蒂娜·施特赖歇特-克利沃特也把动机、自信心和基础能力的下降称为“警告信号”,并且强调结果表明,不仅要在专业层面,更要在情感和社会层面,去加强和托举儿童与青少年。
德国中学教师协会的主席苏珊娜·林-克利岑说,报告揭示的成绩水平不能孤立地看,它们也反映了学生学习的外部条件。这些条件包括:整个社会的学习导向在下降,儿童和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在加重,家庭和学校里语言促进的缺位,以及持续不断的教师短缺。她指出,如果数学和自然科学里相当一部分的教学由没有足够教学资格的教师承担,那么这次研究里这些糟糕的结果就“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