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退休夫妇克里斯汀(Christine)和埃里克(Eric)的计划里,他们本该此刻坐在自家山脚下的花园里,喝着茶,看两匹马在草地上悠闲踱步。
他们当初搬到保加利亚,就是为了这种生活:阳光更灿烂,物价更低,人也更淳朴。

2016年,他们离开英国,在保加利亚巴尔干山山脚下买下了一栋价值24.2万英镑的别墅——四个卧室,一个大花园,还有一片可以让他们的马自由奔跑的草地。
他们称那是“完美的退休生活”:慢节奏、低成本,还有自然风光。
但九年后,他们说——“我们只想逃离。”

埃里克70岁,是一名退休的矿业工程师,克里斯汀58岁,之前经营一家小型酒店生意。
两人都厌倦了英国的高房价、糟糕天气和日益紧缩的经济,于是卖掉了位于唐卡斯特的房子。
2005年,他们先搬去了土耳其,住了十年,那里温暖、友好、开销低。可当他们开始想给两匹马找一个“永久的家”,朋友提议说,不如去保加利亚——“那里的土地便宜,生活成本只有英国的一半”。
听上去一切完美。2016年,他们毫不犹豫地打包行李,连马也一同运了过去。

那时他们说,终于要过上属于自己的“田园牧歌”。
刚搬到保加利亚时,他们确实一度幸福。天气晴朗,气温常年在30度以上,山风带着草木味道。
早晨起来,阳光透过厨房的窗帘,猫在窗台上伸懒腰,狗趴在门边晒太阳。
埃里克说,那段时间是他们的“蜜月期”。可这种“梦幻退休生活”,很快开始出现裂痕。

他回忆起第一次去当地餐馆的经历:他们坐下、点餐、等了半小时,没人理他们。最后他们自己起身走了。
“天气很好,但人脸却像是下雨天一样。”埃里克形容,“每个人看起来都心情糟透了。”
所谓“低物价”也成了幻觉。超市里的食材价格与法国、德国几乎一样,有些甚至更贵。

他们逐渐意识到,那些在论坛上流传的“东欧天堂”、“生活成本低到离谱”的说法,不过是“搬家广告”的一部分。
但真正让他们决定逃离的,并不是菜价,而是克里斯汀差点死在医院里。两次。
2016年刚搬来时,克里斯汀因为心律不齐,被医生开了一种叫“Cordaron”的药。英国医生的嘱托是——这药只能吃六个月。可在保加利亚,当地医生却坚持让她继续吃。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她一次次提出要停药,却被告知“没必要”,甚至被要求“不要质疑医生”。
直到她开始出现严重的副作用——心脏受损、甲状腺功能紊乱、体重暴增。她才意识到,这药在慢慢摧毁她的身体。
2020年,她又被医生换上另一种糖尿病药物“Xulthophy”。没想到几年后,她的身体几乎“关机”:关节疼痛、肾功能下降、整个人像被掏空。

最终,她掏钱去私立医院,才找到真正懂病情的医生——她被误治了整整四年。
她说,那时候自己对医生的信任“彻底崩塌”。
“我苦苦请求他们停药,他们拒绝。最后我拒绝继续吃药,他们就把我赶出医院。”克里斯汀说:“那种感觉太荒唐了,好像我不是病人,而是个麻烦。”

药物中的碘摧毁了她的甲状腺,让她患上甲亢。她的体重暴涨,代谢紊乱,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她说:“他们两次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不敢赌第三次。”
克里斯汀后来尝试用顺势疗法治疗体内的高尿酸。她说:“如果我没自己想办法,我的肾现在可能已经衰竭了。”

这种经历在外籍人士中可不少见。她认识的一位英国女性告诉她,丈夫死于误诊。
另一位朋友患有皮肤病,原本能买到所需药膏,但几年后药房换了更“省钱”的版本,结果病情恶化得几乎无法忍受。
在保加利亚,医疗体系依然以纸质文件为主。病人必须随身携带全部病历,否则医生根本不信你说的。
不同科室的医生之间也几乎不交流——“他们只看纸,不看人。”埃里克说。

慢慢地,“退休梦”变成了“逃离计划”。他们还发现,保加利亚的政治环境也乱得令人心惊。
九年间换了好几届政府,有一年甚至举行了三次选举。整个国家就像一艘没有舵的船。所有政府都是联合执政,毫无方向感。
她说,原本对当地政治还有兴趣,后来渐渐明白,“一切都陷在腐败和拖延中”。

逃离的念头愈演愈烈,于是今年早些时候,他们把这栋被称为“梦想之家”的别墅挂到了市场上——标价24.2万英镑,附带马厩、花园、草地。
只要卖掉,他们就带着两匹马、两条狗、两只猫,一起离开。新的目标——法国。
一开始他们其实就想去那里,但当时觉得“带马横穿四天太麻烦”。现在,他们说,不管多麻烦也要走。

“保加利亚应该一开始就不在我们的清单上。”埃里克说:“这九年我们学到的最多的,就是再也不相信‘生活成本天堂’这种说法。”
克里斯汀补了一句:“我们确实学到了很多……学会了什么叫东欧式生活,也终于明白当初的英国标准有多难得。”
如今,他们依然住在那栋山脚下的别墅里,等待买家上门。花园仍旧很安静,狗趴在台阶上,马在远处的草地上吃草,阳光仍旧好得耀眼。

只是屋里的他们,早就不再做“退休梦”。
他们说,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们宁愿留在英国淋雨,也不要在保加利亚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