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早高峰时坐过巴黎地铁的人都懂，想要按时上班，必须快准狠。
然而这种技能对准妈妈们来说，就是一种挑战了。
拥挤的站台、稀缺的座位、推搡的人群，让她们的每次出行都像一场战斗。
挺着显眼的孕肚，35岁的建筑师卡米尔（Camille）在早上9点前挤上了巴黎地铁1号线的列车，地点是拉德芳斯（La Défense）。
那时正值上班高峰，人潮汹涌，人人低头刷手机，几乎没人注意到她。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时，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士看到了她，立刻站起来让座。卡米尔报以微笑表示感谢。
“但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这句话是她的内心OS。
怀孕近六个月的她，已经不得不放弃以往“典型巴黎人”的地铁生存技巧：不再在人群中左穿右插，不再硬挤进满员的车厢。
“如果我得等下一班车，我就等吧，”她说，“迟到也无所谓了。”
尽管如此，小心翼翼的她仍然觉得每次出行都像在闯关。对卡米尔，以及其他许多孕妇来说，巴黎的地铁就像一个充满危险的场所——
你要避免被进出车厢的人群撞到，要努力保持平衡不被急刹车甩倒，还要祈祷能找到一个座位，甚至连上下楼梯都成了体力考验。
刚刚生下女儿阿黛尔（Adèle）的曼侬（Manon）也有类似的体验：
“怀孕时，坐地铁是最糟糕的部分。我本来从事的是体力活，但在地铁上站着不动，反而比工作更难受。因为我血压低，必须坐下，否则会晕倒。”
她说得很直白：在地铁或公交车上要个座位，不是什么“奢侈”，而是必需。
来自巴黎比夏医院（Bichat）的助产士露易丝·博桑-格拉尔（Louise Baussant-Grall），她也证实了孕妇乘坐交通工具的脆弱性：
“孕妇更容易疲劳，存在跌倒或被撞到腹部的风险。此外，还有腰痛、贫血等问题；到了孕晚期，还可能出现头晕和气促。
对于患有妊娠期糖尿病的女性来说，拥挤、闷热或紧张的环境甚至会导致血糖骤降。”
不过，这位助产士也强调：与汽车相比，地铁震动对胎儿的影响更小，没有禁忌，但“孕妇最好能坐下”。
对此，法兰西岛交通联合会（Île-de-France Mobilités）强调，所有列车上都有“优先座位”。
但实际情况嘛，和宣传口号相去甚远。
曼侬回忆起她怀孕时从潘坦（Pantin）去巴黎十八区上班的经历——
“刚开始我走进车厢时，会把肚子往前挺，让人看出来我怀孕。后来发现没用，大家根本不看你。”
于是她尝试“第二种策略”：在人群中挤到座位区域，礼貌地说“打扰一下，我怀孕了，可以让我坐下吗？”
可等她话说完，很多人已经转移视线装没听见了。
“我有时干脆就站在那里，希望他们能重新看我一眼。但真的太尴尬了。”
后来她改用第三种方式——精准出击。
“我直接走到某个人面前，而不是对着全车喊。”有时候，她不得不拍对方的肩膀提醒。
37岁的蒙内尔（Monelle）也被迫找到自己的办法。
当时她已经怀孕七个月，怀的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一个女儿。
她每天先搭RER E，再换乘13号线，从圣拉扎尔（Saint-Lazare）前往马拉科夫（Malakoff）上班。
她说，“其实怀孕初期更辛苦，那时人还没显怀，但已经恶心、晕车，你确实很需要坐下，可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于是她采用了一个独特方法——穿紧身、鲜艳的衣服：
“我特意穿黄色、橙色、红色的上衣，让肚子更明显。有一次，一个女孩宁愿盯着窗外发呆——我们明明在隧道里，外面一片黑——也不肯和我对视。我想，她是故意的。”
“当然，也有热心人。有些人看到我会主动让座，这真的很暖心。但多数人都在看手机。”
相比巴黎，伦敦孕妇幸福得多。
那里的地铁公司会发放写着“Baby on Board（宝宝在车上）”的徽章，怀孕早期就能佩戴。
只要戴上徽章，路人一般都会主动让座。没人质疑你是不是“只是胖”，没人装看不见。
而在巴黎？卡米尔笑着说：“如果你的肚子不够大，人家可能以为你只是吃多了。”
自从怀孕之后，蒙内尔一直憧憬着一种理想情景：
“我希望能有一个孕妇车厢，或者一个安静的空间，带孩子、推婴儿车的妈妈可以安心坐下，不用担心被挤到、被卡门口。”
听起来奢侈吗？其实在东京、首尔，这样的“孕妇专区”早已存在——有明显标识、柔和灯光、甚至设有母婴休息区。
巴黎虽然号称“人人平等”，但地铁的现实却是：“优先座位”成了隐形座。
的确，对于蒙内尔来说，她是在巴黎地铁里锻炼勇气的。
“我在巴黎住了二十年，平时不怕人多，但有一次我真的害怕了。”
“那天RER线路出故障，列车停了很久，人群一涌而上。我只能用手臂护着肚子，生怕被撞到。万一急刹车，别人就会直接撞上来。”
曼侬也记得自己在北站的经历：
“当时我想下车，可外面的人不等人，拼命往里挤。我被卡在门口出不去。最后我大喊：‘我怀孕了！’大家才停了一下。那一刻我像是在打仗。”
几个月后，曼侬顺利生下女儿。
她以为苦日子结束了，但她又进入了新的“婴儿车难度”。
“怀孕的时候已经够累，但推婴儿车坐地铁更难。”
因为，巴黎地铁中近一半车站没有电梯。
“你得单手提婴儿车，另一手拿包，再加上哭闹的宝宝。有人还会在后面催你快点。有一次我卡在旋转门里，后面的人喊‘快点！’，我真想原地退休。”
好吧，虽然上班真的很累，但有时抬头，让个座真的足以成为衡量一座城市的温度。